第50章
没看更多,黑布就再次被那只僵硬的塑胶手撩开。
那对情侣没有出来,门内只有黑暗。
里面的黑暗像獠牙巨口,横向的深邃显现出纵向的高度,宛若万丈深渊。
然而门口台阶下那两个毫无感觉,甚至于刘清虹在撩开帘子的下一秒就钻了进去。
活似赶着吃热豆腐。
白鹄随后跟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
在外面看里面是一片黑,但进入之后,却亮堂万分。
空间很大,像是把高耸的教堂搬来了一样,纵向横向延申,走在四壁之间,恍然行走在高崖峭壁的谷底之间。
天光从上投入,看不清顶上有什么,只是无限的光亮。
两壁之上,雕刻着形象各异的石壁,地面是清透碧蓝的玉石所做,天然玉石内含棉絮冰裂,一条一条,宛若水波纹,踩在上面像行走在海面之上。
黑布旁边站着一位……男人。
此人全身被黑布包裹,贴着皮肤的布料都像浸水一样沉重,身材柴瘦,以至于下面的黑色的布料空荡荡的。
身高不过一米七,只露出了眯缝眼,眼睛以外再无法探究。
而包裹的黑衣中伸出一只……玩具塑料手。
那是用来撩开黑布的手,像放大版的十块钱芭比娃娃的手,粗糙简陋,但又因为类人而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手掌之外就是一根生锈的铁棍固定。
黑衣人握着铁棍操控塑料手把黑布放下,又弯腰把那只塑料手往旁边一搁,嗓音像灌了成吨海盐的沙哑,仿佛还能听出撕扯声带的颗粒感。
“欢迎光临五行心愿屋,请问来此地想求些什么?”
“找人。”
“姻缘。”
刘清虹和白鹄异口异声。
刘清虹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看过去。
他长那样,往街上一站,别说姻缘了,金钱都能投怀送抱。
白鹄附以一个纯良的微笑。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黑衣人那双眯缝眼中藏着的黑眼珠转来转去。
白鹄盯着那隐秘的眼珠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眼珠的运动呈现出不可控的跳动。
像是躲在眼眶后的操控机器出现了bug。
刘清虹回答:“是一起来的,但所求各不相同,只允许求一个愿望吗?”
“可以,”黑衣人撕扯着声带,发出的声音像是在笑,尖利的声线摧残着他们的耳膜,“想要多少都可以。”
“跟上,”他转身向那无限深的长廊走去,“我是这里的老板,也是神的使者,本地人都叫我神官,你们有什么样的需求都可以向我提,我给你们量身定做水晶链。”
哒、哒、哒,鞋底踩在地面上的清脆响亮。
白鹄是运动鞋,脚步声较为沉闷,刘清虹的波西米亚连衣裙下是带矮跟凉鞋,脚步声轻快。
而前方那个黑衣人老板却没有脚步声。
或者说,有声音但不是脚步声。
窸窸簌簌,布料摩擦声,像潜行在密林或灌木丛之中的蛇尾。
他的走路姿势也很怪异,左右两胯摆动幅度比正常人大,拖地的黑衣看不见前面因抬脚而拱起的幅度,而身后拉长的衣摆却像蠕动向前。
“所谓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每个人的八字不同,喜用神也不同。而水晶也有不同的属性,佩戴喜用水晶则有助于运势,再加上我们五行心愿屋特有神明恩赐祝福,所愿皆所得。”(注1)
他一边讲解一边前进,墙壁上的石刻雕塑都仿佛因他路过而增添生命,古板的石头变成了灵动的艺术。
其原因大概在于镶嵌在雕塑里的水晶石。
效果犹如“画龙点睛”。
那些水晶石有些透亮有些深沉,白、绿、黑、红、黄,像一颗颗星球,镶在高耸宽广的象牙白的浮雕上。
起伏、连绵,又犹如身处波涛深海之内。
浮雕刻着不知名的神明,或低眉垂眼的悲悯,或头戴光环的恩赐,或万众追捧的诵读,或行于苦难的坚韧。
悲喜皆有,欢庆与苍夷,刻画生动,水晶点缀其中,从上投下的天光在晶体表面照出如泪珠般的圆弧闪光。
老板每每路过,水晶就像被抛光打磨过一般,亮起圆弧,给浮雕“点睛”。
而每一块浮雕,神明的模样都被剜取,有些留下低垂的眉目,有些留下张合的嘴唇,有些留下倾听的耳朵,但却没有一张完整的脸。
高大的身躯,高耸的墙壁,狭窄的通道,无限远的终点,没有脸的神明。
地面以微小的弧度上坡,难以被察觉。
走在这条“通天道”上,一路的神明居高临下注视,没有眼没有嘴,却仿佛感受到了无数视线无数私语。
藐小,渺小。
无端的压迫,巨大的、沉重的,像山一样,把心脏和血液压得忍不住狂跳沸腾以示抗议。
**抗议着前进上坡,灵魂却一步步屈膝,投以臣服。
“所谓神在我心,我的模样即是神的模样。”
老板尖哑的声音在此情境下,阴恻恻地像失去脸庞的神明来此人间掠夺。
“恶灵都市,神明随处可见,怪诞时刻发生,神和鬼,一字之差,也是一念之差。而我的五行心愿屋,能让每个人都成为神,一刻一秒的神,一部分能力的神,满足自身渺小愿望的神。”
他经过的地板上,清透的蓝中润出一道湿痕,让这如海一般的地面更增添可信度。
顶上天光,两侧高壁压迫如山,脚下行于海域。
看似自由无拘的壮观,带来的只是按部就班地沿着一条道前进。
“你,”老板停下,转身回头,看向刘清虹,“生辰几何?”
他那双眯缝眼像野兽看猎物的眯眼,恶意隐晦藏在眼皮之下,只露出一点以免吓到猎物的试探。
第43章 e.五行心愿屋(03)
这里依旧没有走到尽头, 前方依旧是不可测量的遥远,而往后看,见不到来时路。
两侧也依旧是浮雕高耸墙壁, 天光依旧明亮。
顶光把刘清虹左额头上的肉痣投影到了眉间正中。
此刻她那波澜不惊的神色,比浮雕上无脸神明更为神圣。
刘清虹没有说日期, 而是说道:“戊土命,身弱, 喜用土、火。”
白鹄有些震惊,嚯了一声:“看不出来您一身浩然正气竟然还专门算八字。”
光看刘清虹那一身气质,就是搁封建迷信人士群体之中,别人都会以为这是国家派来打击反封建的公家人。
不过刘清虹人不知道狠不狠,但话不多。
她没搭理白鹄的话, 跟着老板的指示,走到了其中一颗放在浮雕神明额头上的红色水晶前方,把手放上去。
下一刻, 以红色水晶为中间,那个所谓的神明被劈成两半,象牙白的墙壁向两侧移动,开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缝隙满满增大, 腥臭与不透光的黑也增强。
最后开出了一道一人通行的门。
刘清虹根本没打招呼, 白鹄还没开始捂鼻子扇风, 她一溜烟就走进去了。
脚跟消失的时候, 白鹄还一脸懵地看向老板。
老板刚准备开口的话烂在了肚子里, 干巴巴地和白鹄小眼瞪大眼。
里面黑得见不到影子, 察觉有人进入,门在下一秒就关闭了。
比起开启时的龟速,关闭时宛若吃人的血盆大嘴, 哐当一声,白鹄隐约幻痛上下磕碜的牙齿。
不等老板问,白鹄麻溜献上出生年月日时:“您解释解释,我什么命,喜用什么?”
事实证明,上赶着都不会有人珍惜的。
老板也不理他,让他按向其中一块蓝色的水晶石。
“向你的喜用神拿到水晶后即可离开。”老板只告诉了这句话。
白鹄自讨没趣,莫名怀念起上个副本话多还多戏的闻述起来。
怀揣着对那位死人白的思念之情,他踏进了那片瘆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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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转站像蜘蛛网一样,地铁站盘在蜘蛛网上方中央,困住每一个乘客无法逃离。
这里没有昼夜,永远保持半暗不明,像等不来日出的黎明。
浮在空中镶在墙壁的海报无休止地轮换,如出一辙的面貌仿佛是这个中转站的监控。
中转站的喜怒哀乐被海报无情地注视,温暖的彩色更像嘲弄。
每一位路过海报的人已然习惯,如果不是海报悬浮得过高,恐怕那满腔愤懑都能让他们解开裤腰带,在海报上留一泡热腾腾的标记以此泄愤。
遍地大街小巷都有几位无处可落脚的流浪汉,他们有的眼神迷茫无措、有的沧桑狼狈、还有自暴自弃的。
而隔墙之内,拥有室内居住权的人不约而同,竟都无所事事地握着手机,手指飞快敲击屏幕打字。
从四年前开始,729地铁站开始到处抓人进来补充新鲜血液,而也因为抓来的人数太多,经常是一节车厢全是新人,没有老人的带领,死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