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行, ”身为排名第二的未解之谜的白鹄放下照镜子的手机, 一锤定音, “我先会会排名第三的未解之谜。”
“好, ”闻述十分迅速,“哥哥放心飞,小闻我永相随。”
李四年刚想表支持的忠心被闻老大的“小闻”给噎了回去。
白鹄:“……我似乎说的是‘我’, 而没有加‘们’。”
“什么?队友情就这么被遗忘了吗?”闻述十分伤心,并朝那个一声不吭的画皮鬼看去,“那……”
“完全没有忘记,”白鹄也十分迅速,双手比心,“小闻同志,有你做我的后背我安心多了!”
被拒绝后,正准备表达遗憾和担忧的李四年又慢了一步,话到嘴边的“没关系”卡在喉咙。
几次张口几次闭嘴之后,李四年捂着鼻子弱弱地问了一声:“虽然我没有把柄,也当不了安心的后背,但能不能还带上我?”
李四年只有流鼻血的鼻子和诚恳的心。
带两个也是带,白鹄没有意见。
闻述稍有意见,但奈何他也是被带的挂件,没话语权取缔另一个挂件的资格。
画皮鬼……沉默呵,沉默呵,它正在沉默中独自走向灭亡。
对于闻述之前所说的,头像变黑则代表着任务完成和地铁币到手。
但白鹄是个例外。
他的头像早在不知何时熄灭了,但左手腕上的水晶链还未摘下,地铁币也没到手,甚至心愿对象,就坐在对面沉默地看着他们。
要拿地铁币,就是将此画皮鬼解决。
不过,在已经得知了地铁币会在极短时间内失去保质期,画皮鬼反而成了移动的冷藏箱。
等要用了再取出来。
门外那个狂躁的连体鬼还在努力上演雪姨砸门。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连体鬼也是闻述和李四年的移动冷藏箱。
他们并不打算在此解决。
至于为什么还要回去“疯舞路口”,那当然是去瞧瞧发“如何逃离这座城市”这个主题贴的“外来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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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都市。
疯舞路口。
偌大的城市,深夜之下,它像被黑布笼罩,只零星露-出几道光亮,深沉、妖异。
没有霓虹,高楼大厦成了沉默的死兽,街道上的路灯都黯淡,大街小巷如肮脏而空虚的血管。
夜晚是妖魔鬼怪的宴会,血腥和恐怖在寂静中狂欢。
十字路口布着迷雾,水汽和冰寒宛若深秋初冬,全然没有白日盛阳的暖意。
电线杆和路灯上粘贴着破旧的寻人启事,垃圾桶早早下岗,街道空荡得可怕,风吹过后,没有垃圾提供夜风玩乐,只有迎面的雾气。
“嘀!”
遥远的一声响亮鸣笛。
在此地,人类社会的车辆鸣笛才是仙乐,如一记耳光,敲人清醒。
张炳打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冷颤,慌忙看向四周。
他靠在一个路灯铁杆上,背后贴着十五岁女孩的寻人启事,风吹雨打晒,已然破烂,信息模糊不堪。
手机发出的幽冷暗红的光亮提醒着他——求助无济于事。
屏幕赫然显示,“帖子已被封禁,账号已被禁言”。
良久,自动息屏,黑屏中映出张炳几近崩溃的脸,目眦尽裂,红血丝像蠕动的红线虫,无知觉抽-动的脸部肌肉。
而头顶之上,路灯闪烁。
张炳已经尝试了无数遍。
一开始,他的帖子只是被封禁,于是他换了各种措辞,从激烈泣血的求救文字变成温和压抑的求助,但每一个帖子都在发出去的瞬间被封禁。
措辞严谨的文字之下是理智的沸腾崩溃,如今,账号的封禁几乎是割断紧绷神经的一把利刃。
但那一声鸣笛,又把他的偏执拉回。
张炳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像鼓起的气球泄气,鼻腔灌进了带着血腥的雾,又喷-出浑浊的气。
他已经不是一个初入茅庐的毛头小子了。
在一个可怖的世界,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普通又怯懦的人变得心智成熟。
他几经濒死又挣-扎求生,摸爬滚打这四个字,是他狼狈生存的写照。
人总要一个盼头,而世界给他的盼头,就是回家。
张炳在浩荡海面的客船上从屠杀中逃离、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从活埋中自救爬出、在他乡异国的疯人院内反杀恶鬼。
他在停不下来的血腥旅程中艰难生存,为的就是回家。
可神欺骗了他们。
他们在“拯救世界”这四个字的诓骗下自愿踏上这场时空旅程,却被告知回头路并不存在,迫使他们始终前进前进,让他们用生命来填充这个世界的荒唐。
而笨驴头上吊着的胡萝卜也不过是梦幻泡影。
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们不该是这样的待遇,不该是成为诡异的口粮,不该是被灯引诱的自燃飞虫。
但他们该找谁来主持公正,神就坐在法官席。
张炳经历了这么多的死亡边缘和痛苦绝望,而此刻,他的内心被无数无数名为“悲哀”的陨石砸成坑洼。
当今世界光怪陆离,诡异横行,神和鬼坐在一边,围观对救世之人的围剿。
人类的嘶吼寂静无声,神明的无言震耳欲聋,这是一场荒谬而可笑的默剧。
但反抗是人类不屈灵魂的外在表现。
张炳做完了一次深呼吸,再次看向四周。
“咚、咚、咚!”
沉重的跳动声从十字路口中-央传来。
黝黑的路口中-央,四周的路灯光束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光晕,像排列整齐的卫兵。
雾气和幽暗让人看不太清。
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央跳舞的舞者张开手臂,一边双脚齐跳,一边旋转,像设定好程序、矮小又僵硬的玩具。
深黑的空眼眶、微笑的针线嘴、流泪般的彩绘脸、双层侧面、脚后跟相对相连的四只脚、后背是纽扣肚子、柔软下榻的棉花手臂、纽扣眼……
两张脸都没有眼珠子,却无论如何都像是往张炳这里瞟。
张炳在西边的那条街,街道两侧都有路灯,排列整齐,虽然灯下有雾,黯淡而寒冷,但依旧有光。
他孤零零的一人靠在路灯旁,离得并不遥远。
不过在此时,冷气自然从头顶往下浇。
此地危险,几乎是所有本地人的共识。
张炳既算是本地人,也算是外来人,在他离开之前,他从没见过这位舞者,而在他重新回来时,也恰好错过。
这个地方,曾经是他的家。
白天时,这里喧嚣,汽车与自行车交错各行其道;傍晚时,这里热闹,放学的朝气与下班的惬意融合;夜晚时,这里的霓虹灯会盛开,像只在夜晚绽放的昙花。
从来没有恐惧,从来没有惊悚。
他所期盼的回家,回的竟是这种家。
七年,病毒都够占领一个星球了,何况一个城市。
似乎也合情合理。
张炳就这样,带着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哀与滑稽,隔着蓝色路牌写着的“疯舞路口”,看着中-央那位小丑跳舞。
就像是迎接他的死神。
汽车鸣笛声似乎近了,刺向他的太阳穴,他似乎还听到了些说话声。
来自北面。
“也没找到另外第四个人啊,是被鬼抓住了吗?”
“你们两位靠钞能力跟踪我的时候不都把鬼转移到我面前了吗?这地方还哪来的鬼?”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哥哥,恶语伤人六月寒,别说的这么难听,这不叫跟踪,叫关心则乱!”
张炳的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全然不顾旁边那位危险的小丑,身体就已经踉跄跑到了路口,怔怔地看向从北边而来的人。
空荡长街,黑幕笼罩,大雾弥漫时,灯影晕成光,三位修长的人影错落走来,谈笑之间,像普渡的神。
雾里哼笑一声,带着清越而爽朗的嗓音,就像从前一般:“我需要感谢你吗?小闻同志。”
雾时常是最讨人嫌的,冬日遮挡风景的玻璃、热腾火锅的眼镜片,哪哪都有它的身影。
此刻,它挡了灯和光,挡了细节,琵琶半遮,只显露剪影般的人。
只是如此,莫名就击了泪腺,张炳那双干涩又通红的眼终被甘霖清润。
他还未完全确定,紧绷的神情、肌肉,强撑的脊梁、神经,就都松懈,软弱跪倒在地。
救世之人,也要有自己的救世主。
第54章 e.五行心愿屋(14)
一阵铃声响来。
此地空荡回音重, 在黑夜迷雾中就像百鬼夜行时的吟游,无比阴森。
李四年起了鸡皮疙瘩,看向前方, 还隐约发现了两道黑影。
一个立着,一个跪着, 雾重,前方路口黝黑没路灯, 黑影若隐若现,分辨得不真切。
白鹄接了电话,铃声断了。
是刘清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