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受伤的时候大概就是被袭击关门那会儿。
  大概是因为难看,白鹄的眼睛被刺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盯着黑漆漆的上空,他的喉咙被一堵气哽住,半响后像叹息一般吐-出字眼,“竟然还真是爪子。”
  闻述:“……”
  白鹄:“……”
  那边还在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这张小床安静得像暴风雨前夕。
  “竟然只是这句话。”闻述先是收起了爪子,安静了一会儿,又啧了一声。
  白鹄偏头瞧了一眼他,又看回空顶,没说话。
  大概是这个站点有点问题,又或许是各自有隐瞒未解决的疑虑,他们都有点怪。
  比如闻述和左散人达成了什么约定,否则怎么会这么巧的同一站点同一行动。
  比如白鹄那引人注目的身份与外表,再比如从上个副本牵扯出来的种种问题。
  白鹄思考了一会儿,最终选择闭眼,缄默于口。
  这次不是因为回避和顺其自然,而是其他原因。
  无论此时时差是不是夜晚,但夜静悄悄的。
  经左散人的提醒,或者说打断,自我介绍的那波人已经各自上-床睡觉,等待夜的离去。
  在无人知晓的房屋尖端,圆环悄然旋转,如同吃人的牙齿,“咯咯咯”,细微的声音配合着忽而袭来的风声,隐在暗处。
  时间的流动飞速,比屋外的风声急迫,没被狂风裹挟,足以逆流。
  “啊啊啊——!”
  尖利叫声如同一支破晓箭,唰地天明。
  白鹄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睁眼,耳朵一动,刚才起身,那凄厉的尖叫声已经被堵住了。
  这声急促的短叫实在不妙。
  他下意识翻身,险些一掌压到身旁闻述的脸上让旧事重现——玫瑰林时往对方脸上揍了一拳,堪堪撑住床头后,和身下那双黑眸对视上了。
  眼尾微红,沾染着冬日未痊愈的病气,带点森冷,瞳色如幽潭,神秘又美丽,倒影清晰。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白鹄被这双幽潭里的死水给冷出鸡皮,麻痹了半条手臂。
  脑子懵了半刻,他心里暗暗叫苦,面上没显露出来,立刻翻身下床,掩耳盗铃似地咳嗽,又倒回去拉了对方一把。
  “竟然不是打我一拳。”闻述半怪不怪地刺了一句。
  白鹄假装没听到,转身朝声音处看。
  来自与一楼那间屋子相邻的墙的那边。
  并且,和白鹄对床的那张床此刻消失不见了,连一丝印迹都看不出,好似原本就没有过这张床——而这原本是闻述所选择的床位。
  白鹄的下颌紧了一瞬,蹲下摸了摸地板,没有灰尘。
  除非是刚放置不久,否则床底都会积一层薄薄的灰,与地板接触的四只床脚则会干净无尘,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何况从昨晚的观察来看,这间房绝对没有打扫过的痕迹,灰尘说不上特别多,但也算不上少。
  但不仅分-界-线没有,连灰尘也一并不见了。
  是整个屋子的灰尘都消失了,焕然一新。
  房屋尖端的圆环被一条麻绳悬挂着,上方是突出一段距离的木棍,插在与楼上第三间房间相邻的墙上。
  顺着这根麻绳可以爬到楼上,同时,因为一堵墙低一堵墙高,同样可以爬到对面一楼第一间房里。
  也就是说,就算不开门,因为没有顶的缘故,这上下九间房都是互通的。
  闻述已经利用绳子顺利爬到了三米的那堵矮墙上,只是往下瞥了一眼,踩在高处朝白鹄走去。
  左散人紧随闻述其后爬上,此刻正站在绳子旁,低头瞧了一眼,控制不住般地嗤笑一声,却并未言语,而是背后长眼地单手把正爬绳的啸天拽上来了。
  尖端处并不尖锐,在墙上造就成一个圆台,只不过是相隔三米的阶梯式绕中心点向上的圆台。
  墙体说不上薄,四十厘米厚,圆台的位置更宽广些,足以并排站两人。
  对二楼来说是三米高的矮墙,对一楼来说是六米高的高墙,向下观测,底下的人宛若乱锅的蚂蚁。
  渺小的混乱被裹在狭小的空间,反而放大了焦灼。
  慌乱之中,奥多拉基像一根柱子立着,抬头看向高墙之上的那三人。
  仿佛是为了照应一般,那两位一前一后站在最为安全的圆台进行事不关己的观测,另一位立于危墙,却背对事故,只关心想关心的,朝向另一面弯腰伸手。
  但无论如何,这三人的确“巧合”地站在同一战线,尽管心思各异。
  而下方,绳索头套挂着的是一具惊悚的尸体。
  脖子挤压变形,如同悬挂起的烧鹅,无力且软弱,从缠绕的绳索露出的清紫黑色的痕迹,足以了解死者生前的痛苦。
  地板上、墙壁上、甚至溅射到了附近的床上,这瘆人的出血量远超人体血量,而不科学的现象中还有流干血液后的躯体呈现出无骨的软蛇状。
  内里无血肉无内脏甚至无骨架,只留下了一层被搜刮完全的皮,充着气和棉花……或者说,那张床的被褥全都充当骨肉塞了进去。
  那颗头颅却并不空心,缺氧和挤压之下,脸皮充血,呈现紫红色,表情被“人为”地操控,保持着热情洋溢的笑脸。
  扬起的笑容可见肿-胀的舌头抵住牙齿即将吐-出,血水仍沿着牙缝喷涌,把牙齿染成了黑红色。
  白鹄拉着闻述的手爬上墙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画面冲击力极强,有不少未化成血水的内脏炸到了其余乘客的身上、脸上,同类的生命消逝比内脏的腥臭更让人恐惧。
  呕吐与哭泣此起彼伏,好似生命的开端与结束。
  奥多拉基的瞳色是蓝色的,肮脏的血气和扬起的尘埃将这双眸子遮盖得灰扑扑的,以至于眉间的褶皱深如峡谷。
  他将眼皮使劲一盖,把翻滚的情绪压回体内,又立刻将下垂的视线向上,看向闻述:“你们那边没有出事?”
  是问句,但肯定多于疑问。
  出事了就不会都来围观了。
  闻述扫了一眼,问:“是规则还是‘人为’?”
  副本内死亡的三种方式,死于无法返程、死于规则、死于“人为”。
  “人为”自然是指鬼怪的手段。
  “从进来开始,我立刻让他们都各自回床休息,无论睡不睡得着都闭上眼,无视所有莫名看到的听见的摸到的,”奥多拉基停了一下,“这一直是我们对于在副本内需要闭眼睡觉时的方法。但显然,昨晚的‘睡眠’不受我们控制,甚至很难辨别是一个晚上过去还是闭眼再睁眼的一瞬。”
  也就是说,无法得知是规则还是“人为”。
  “我们这个房间有明确的时间流逝,”啸天貌似挺喜欢蹲下的,手臂直直放在膝盖上,“闭眼前有明显长久未居住的灰尘……就像你们楼下这样,多人走动时会扬起灰尘,但现在一尘不——呃!”
  “走你!”
  啸天还没说完,一只手猛地把他拽下了墙,喉结被领口勒得呛了口水。
  “我招你惹你了!”啸天咳嗽中也要冲上面无能狂怒。
  “堵着不走就是这种待遇。”
  李四年踩着啸天的位,瞧了一眼同样“堵门”的左散人,翻了个白眼,朝闻述白鹄的位置走去。
  他醒得并不比他们几个慢,但先被近水楼台的左散人在闻述之后牵到了麻绳,又被跟屁虫啸天挤到后面,紧接着是其余人被惊醒后的人心惶惶。
  安抚了一圈才抓着绳子向上爬,结果一点落脚的地都没有,抬头一看只有啸天蹲下悬空翘起的屁-股,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也没打招呼的交情,直接上手薅人。
  “怎么着?死人了?”李四年站定在白鹄旁,回头瞧了一眼空着的一个床位,又看回狼藉的命案现场,“咱们这消失了一张床,是闻述那厮的,得亏他色心突然到来,免了此灾。这说明什么?”
  左散人瞥了楼下那些污渍,竟应了李四年的话:“说明我们这边的舍友是位爱清洁的鬼。”
  说完后也下墙了。
  一句话骂两人,意图把闻述这个垃圾清扫了的鬼和对比楼下的脏污。
  只不过对闻述的伤害力还不如李四年的映射。
  李四年自顾自圆话,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这说明色se才能延续人类生命,我们都该搞……”
  白鹄及时捂嘴:“见谅,在考虑返厂维修的事宜了!”
  “别维修了,脑子已经不干净了,直接回炉重造吧。”闻述十分好心肠。
  李四年嘴巴呜呜表示抗议,被白鹄一脚给踹下墙了。
  奥多拉基完全没理会上面,环顾了一圈,没发觉房间内有什么变化,除了那张少了被褥的床位和满墙血肉的脏污,以及一群远离尸体反胃流泪的乘客。
  他们这屋有四位新乘客,死者也是一位新乘客,在场只剩三位新乘客,其余都是他的队友,但呕吐的人却不止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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