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原来这次时间线或轮回的自己与榆阿娘谈的交易,是弑神与神丹。
黎渐川神色不动地收下这些信息,讨价还价:“情报不用你主动提供,我来问,三个问题,再加上你让我去杀周沫的理由。”
依照以往交易的路数,黎渐川把情报的主动权攥到了自己手里。
“忘了也不要紧,记得多少便说多少。”
他又补充道。
“若你想探听的是周沫和多子菩萨、福禄天君的关系,或者我在报复些什么,那我确实是完全不记得了,任你如何探听,也无法得知,”榆阿娘苍老道,“可若只单说我想杀他的理由,具体的我虽然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这确实是与神明有关,大致上就如你所猜测的,杀了他,某位神的力量便会受到影响……”
“所以,在看到周沫手腕上钻出的肉芽时,我心底里就有一道本能的声音出现了,它在提醒我,就是这个人,杀了他……想要复仇,就必须要在祭神之前杀了他。”
“而另一道声音则告诉我,我没有杀死他的力量,只能寻求外力。”
“于是我找上了你。”
榆阿娘也能看到周沫手上的肉芽?
黎渐川心头一动,又道:“周沫祖上是欢喜沟人,他十年前似乎也来过丰饶县,从前你就没见到过他吗?”
“他祖上是欢喜沟人?那怎么可能迁去京城,那离欢喜沟太远了,”榆阿娘有点讶异,皱眉道,“看来他身上的问题真是不小……十年前,我可能见过他,在县城,但那时候我没有看到肉芽,门锁只有受到神力指引,才会显露出来……”
“门锁?”黎渐川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榆阿娘看了眼黎渐川:“那种肉芽在我的认知里可以被称为门锁,但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黎渐川道:“所以,你想杀的其实不是周沫这个特定的人,而是显露出门锁的人。”
“可以这么说。”榆阿娘道。
黎渐川道:“门锁就是那种肉芽吗?谁都能看见?”
“我也不知道,”榆阿娘道,“我对周沫的杀意,仅来自于此,更多的,关于肉芽,关于门锁,我想不起来,也无从解答。小季先生,时间也不早了,还是仔细想想,快些询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吧。”
闻言,黎渐川便知道,榆阿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主动让步,最多也就只能让到这个程度了。
话中真假,内里乾坤,只能回头再去印证思量。
黎渐川不意外,也没再追着探究,而是顺势借这打头阵的第一个问题,继续抛出了自己的试探:“我的疑惑太多,实在难选,非要先挑一个的话,我想问问这样东西的来历……”
说话间,他取出那块画了天上地下、神仙人鬼的粗麻布,向榆阿娘展开。
榆阿娘瞧见麻布便是一怔,浑浊的眼珠先是剧烈晃动了一阵,继而定住,目光牢牢锁在天庭众仙拱卫的少女身上。
黎渐川注意到榆阿娘的神色,眸光微动:“您认识她?”
“多子菩萨,”榆阿娘发出下意识的喃喃声,“她就是多子菩萨……”
这答案不出黎渐川所料。
他心念电转,正要再问,榆阿娘却倏地抬起了眼睛,死死盯住黎渐川,脸上松垮的皱纹怪异地颤抖着,急切问道:“这是裹尸布……你哪里得到的?你下了欢喜河?”
第449章 有喜
贯穿整个欢喜沟的那条小河便叫欢喜河,看榆阿娘的反应,这块麻布来自于欢喜河?
那里似乎有什么问题?
还有,榆阿娘的表情,怎么好像并非猜测,而是实打实地认识这疑似多子菩萨的画中少女?
新的疑问冒出来的同时,黎渐川脑内也已根据各方线索捋出了这次时间线或轮回中的自己之前的大致行踪。
这个自己刚到欢喜沟时,把行李放在小顺家后,便偷偷潜了出去,拿了绒花树下的武器。之后一个白天,与现在的自己行程接近,中间还加入了多子神教,晚上和凌晨还去了请神队,腾出工夫下这个似有问题的欢喜河的概率可以说是几近于零。
那这块麻布从何而来?
黎渐川所能想到的最合逻辑的解释,就是自多子神教而来。只是这多半不是神教主动赠与的,而是自己当作线索,不问自取搜来的。
“没有,”黎渐川直接道,“我没下过欢喜河,欢喜河是有什么问题吗?这东西是从欢喜河里来的?”
榆阿娘闻言表情一松,脸色稍稍好转,自刹那的失态中缓了过来:“没下过就好……要真下过了,我此时就该看你是人还是鬼了。”
“这条欢喜河连接着多子山和福禄山,表面看着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一下去就几乎上不来了。”
“有上来的,也没人敢应,应了便会被缠上,是水鬼作祟。”
“至于这裹尸布,”她顿了顿,才道,“欢喜沟都是水葬,沉棺入河,很早以前穷时候,打不起棺材的人家就只裹上草席或麻布,便把逝者沉了,这裹尸布约莫就是那时候的。”
“这尸体兴许是多子菩萨的信徒,家里才给这裹尸布上画了这么一幅画,这画的应当是多子菩萨的神国,无忧乡,寓意死后登极乐,去往神国,与菩萨共享逍遥了。”
“画上这位的多子菩萨是还未真正重回神位时的她,所以才是人类模样,也没什么稀奇……”
榆阿娘颇为尽心地解说着。
但黎渐川却对这些说法仅信五成。
在裹尸布上绘制如此精妙奇异的画作,绝对不是打不起棺材的穷苦人家能办到的。
这里头必然有蹊跷。
黎渐川没拆穿,只道:“您认识人类模样的多子菩萨?”
榆阿娘将目光自画上收回:“张家还没没落时,多子菩萨人类模样的画像几乎挂满了张家整座祠堂,都跟这张画上的模样差不多。只是后来张家祠堂失了火,这些画像都被烧了个七七八八,留下来的那些,张家也不敢再轻易拿出来了。现在年轻人没见过,也挺正常的。”
黎渐川此时看她,却又觉得她好像对多子菩萨没有太多怨恨,实在古怪。
想了想,他道:“我之前研读过一些宗教典籍,知道神国。”
他指的是季川。
这些信息在季川的电子设备和随身携带的灵感小手册上都有。
“神国是神明创造的属于自己的国度,”黎渐川道,“据说人类只要虔心信仰侍奉神明,死后便有机会飞升进入神国。多子菩萨的神国叫作无忧乡,福禄天君的神国被称为无心地。唯独轮回之主,是不被正统认可的邪神,似乎没有神国。”
他看向榆阿娘:“欢喜沟人水葬,沉棺入欢喜河,会不会是因为这条河连接着两位神明的神国?”
“是有这么些个说法,”榆阿娘没什么表情,“但是,神国究竟只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欢喜河又到底通不通向神国,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我们总不能指望死尸飘上来说话吧。”
榆阿娘的眼睛仍黏在麻布上。
“小季先生,这裹尸布你不是从河里捞来的,那是从哪儿得的?寻常地方可不会有。”
黎渐川迅速将麻布收了起来:“我可以回答你,但我要用这个问题再换你一条情报。”
榆阿娘神色一动,似是猜到自己不知不觉上了黎渐川的钓钩,但这是明晃晃的阳谋,除非她当真半点不在意这麻布,否则只要有一点在意,这钩她便是不上也得上。
“什么情报?”榆阿娘严实的口风已完全松动了。
黎渐川也不含糊:“你不是两教中人,对两神也态度不敬,为什么却能一直当着欢喜沟大祭的主祭?”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榆阿娘。
她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的身份是两神默许的。最初也有人试图取代我,但我只要离开,大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两神似也不喜。时间久了,我这主祭位置便没人能撼动了。”
默许一个存有弑神念头的人当大祭主祭,多子菩萨和福禄天君究竟是怎么想的?
黎渐川可没有从这两位神明身上感应到什么求死的想法。
一换一,黎渐川探了榆阿娘的秘密,也回给了榆阿娘她想要的答案。
“这块裹尸布来自多子神教?”榆阿娘像是有些意外。
她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自顾自地垂下了眼,锁紧了眉。
黎渐川见她没有更详细地追问,便抓紧时间,单刀直入,切到了自己的下一个问题:“榆阿娘,我知道你有些普通人拿不到的法子。”
他别有深意地含混着:“我这第二个问题,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豺再变回人。”
似是知道与自己有关,三两步外的宁准转过了头。
榆阿娘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她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了眼黎渐川,又扫向摆件一般,极少有存在感的宁准,拧眉道:“你想让你这只人豺变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