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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妈妈不认识,警方还在查。你别着急好不好,你出了好多汗,别吓妈妈。”
  母亲的哭泣声将谢至峤短暂拉回现实,他麻木的点点头。
  护士进来换药,一针推下去,病房陷入平静。
  等再醒来的时候,谢夫人回去,张姨和护工在病房里。
  谢至峤说要见沈迩的主治医生。
  “沈先生的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但伤到的位置很棘手。院里还在研究讨论,主治医生和手术方案都没有定……”
  一堆屁话。
  谢至峤发了脾气。
  高级病房的走廊上,谢至峤穿着病号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他举着电话,推开悬窗。
  “爸,有件事儿想您帮我。”
  ……
  集团的工作,梁晨移交了大半给小余,从今天开始正式在医院协助谢至峤处理工作。
  她带了一些要紧的文件过去,看着谢至峤签完。
  梁晨被谢夫人下了死命令,每天只能让谢至峤处理工作一个小时。她在心里计算今天剩余的工作时间,给今天会议的主持人发消息说,只有20分钟。
  谢至峤握着笔发呆,从今天早上开始魂不守舍,脾气暴戾。
  赶走了护工,也不让护士换药。
  梁晨站在床边,安抚说:“老谢董安排的301的专家肯定没问题,沈总监的手术很快就能顺利结束。”
  “2个小时前你也这么说。”谢至峤冷冷的说,他眉心皱起一道很深的纹路,说:“手术已经7个小时了,还没结束。”
  手术室,他去不了,就连在门口等都不行。
  谢至峤看着手边的文件,心头无比烦躁,从他知道沈迩扑倒自己身上,挡住从架势座方向来的撞击开始,他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
  致密的黑洞,将他的情绪,耐心,冷静全部吸进去。
  从昨晚得知沈迩的手术时间开始,他一分钟都没有闭眼睛。他承认自己害怕,他还没有再看一眼沈迩,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20分钟的会议准时结束,梁晨派的守在手术门前的人发消息说手术已经结束了。
  谢至峤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车祸以后第五天,谢至峤被批准下床,沈迩还在icu。谢至峤拒绝护工的搀扶,拄着助行器,一个人坐电梯去了3楼。
  手术观察期,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病号服外披着一件浅棕色的毛衣,谢至峤沉默的坐在icu门前的座椅上。眼睛在每一个进出的家属身上移动。
  他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沈迩,想问问他们他好不好。
  肯定是不好的。
  专家说幸好那条马路不宽,汽车撞上来的时候加速度不大。
  谢至峤想,去他妈的幸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扑到自己身上的,沈迩已经能出院了。
  晚上护士来查房,盯着谢至峤吃完药,犹豫再三,叹气说:“谢先生,今晚不能再去楼下熬夜了啊。不利于伤口恢复,您母亲那边我们也很难交代。”
  谢至峤把药吃了,没说好或者不好。
  胡子有点长了,早上张姨想要帮他,他没让。谢至峤站在洗手间,抬手的时候牵扯到伤口。
  龇牙咧嘴的对着镜子把自己清理干净,他看着镜子里消瘦的脸庞,耷拉的嘴角,和毫无光亮的眼眸。
  无声的,扯开嘴角,尝试微笑。
  很丑,沈迩不会喜欢。
  他重新披着那件毛衣,一瘸一拐的撑着助行器下楼。icu值班的护士看到熟悉的身影,没有上前劝阻,劝不了。
  连着三天晚上,谢至峤每晚都睡不着。他就会撑着自己一步步挪到楼下。
  其实他根本看不到沈迩,隔着玻璃连轮廓都瞧不见。
  他固执的盯着icu的门,好像只要坚持来这里等,努力盯着看,不知道哪一秒就能看到沈迩从里面完好的走出来。
  谢至峤清楚的记得icu一共有18位病人,每天会有约莫8-10位家属进去探视。
  墙上的监护屏幕上每5秒滚动一次,第一页上红色的病人有3位,第二页有2位,alber的名字在第三页。
  走廊里有其他家属在等,好像全天下的人心都是一样脆弱又坚强。
  守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只要亲人的名字还在屏幕上显示着,便能一天天等下去。
  第四天,谢夫人哭着命令他不许在晚上下楼了,甚至在电梯口派人堵他。
  等护工都睡了,谢至峤推开病房门,靠着外墙。盯着白炽灯,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这么多天他很少说话,老谢董在国外出差,电话里也只听谢至峤简单说一声,爸我没事儿。
  刘昶赵森这些好朋友自然都知道了,谢至峤不让他们来医院探望,甚至连哪家医院都不肯说,只说自己伤的不重。
  刘昶骂骂咧咧说谢至峤不地道,威胁说要把北京三甲医院所有住院部的电话都打一遍,让谢总丢脸丢到整个北京。
  赵森家跟谢家关系近一些,白沉听他说谢至峤出事儿的时候跟沈迩在一起。她给谢至峤打电话,谢至峤过了好半天才接起来,听筒里还传出风声。
  她皱眉问:“你嘛呢?听着不在病房。”
  睡不着,3楼又不让去。病号服外面随便套了一件羽绒服,谢至峤坐在车里,车在山顶。
  “我在山上。”
  “在山上干嘛?谢至峤你撞的不是脑子吧,今儿晚上几度你知道吗?”
  谢至峤平静的说:“来山上看星星,然后看日出。”
  白沉确定他确实撞了脑子,沉默半晌,问:“你还好吗?alber还好吗?”
  “不好,还没有从icu出来,我看不见他。”
  谢至峤吸着鼻子,骨头上还有伤,不能像之前坐在车尾看夜空。谢至峤降下车窗,盯着很远的某一处光亮,对白沉说:“我是不是特混蛋。”
  “你知道我上山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太操蛋,真不是东西。你说他为什么来北京啊……如果不来北京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
  “别这么说,他受伤不是你的错。”
  谢至峤单手捂面,从指缝溢出痛苦的神色,“icu病房门口,一个他的亲人都没有。就连手术那天,门外也只站着一个陌生人。要不是警察顺着线索找到他亲生母亲,除了我,没有人在icu门口等他。一个人都没有……”
  谢至峤痛苦极了,他反复呢喃,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白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知道谢至峤这个时候需要的更多是倾听。
  “我睡不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在想。alber到底有什么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呢?好像很少……”
  谢至峤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从小被铺好的成功之路,有愿意千里奔袭的亲情,有很多朋友,待在非常有归属感的城市,有自己的家。
  他用自己对幸福的要求去要求沈迩,是不是太苛刻了。
  沈迩丢弃前三十年筑建的巢穴,虽不算富饶却也安稳。他只身来到北京,这当然可以说是一个成年人自己的选择,但谢至峤想他不应该那样对待沈迩。
  至少,他这个曾经触碰到小猫咪最柔软肚皮的人类……
  不可以。
  挂了电话,谢至峤又在车里坐了很久,就着置物箱残留的烟,抽了几口,快把肺咳出来了。
  山上信号不好,谢至峤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谢夫人差点报警。
  “谢至峤,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不就是不让你下楼吗?给我玩儿失踪,你等着我去找你爸的高尔夫球杆……”
  “妈……”
  谢至峤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泪水化过脸颊,喉咙发紧,他说不出一具完整的话。
  电话里没有人声,只有谢至峤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极力压制的战栗和悔意。
  谢夫人仿佛知晓一切,她用温柔的声音包容谢至峤的失态,托举着在十字路口迷茫的孩子。
  她说:“别怕,儿子,一切都不晚。”
  沈迩进icu后的一周,沈霞来了医院。
  谢至峤问梁晨是谁通知她的,因为在国内的档案里查不到沈霞和alber的关系。
  “凶手已经招供了,他是沈霞的前夫。”
  顺着线索,警察传唤了沈霞,所以她才能知道了alber在哪家医院。
  谢至峤在3楼跟沈霞打了照面,沈霞穿一件老式的棕色呢子大衣,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学校刚开学,课排的比较满。
  她匆忙赶过来,学生交的资料都来不及放回办公室。
  上世纪90年代的留学生,国家重点培养的科研人员身上带着一股高昂的清高劲儿。
  她双手拎着公文包,身姿挺拔与谢至峤对立而站,她目光如炬,问:“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谢总。作为alber的母亲,我不得不问一句,您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
  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不客气的开场白打的谢至峤措手不及。
  他答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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