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之后陶家舶都没有再骑过那匹可以买下老陶公司的马,他看着手机上老陶时不时发来的信息。
【儿子快过年了,和你周姨一家吃了饭】
【公司的事情有些转机,你王伯伯借了一些钱】
【新年了,祝儿子你学业有成,身体健康】
....
在一万公里外的英国过年,这和陶家舶预想的不一样,老陶报喜不报忧的中国父母做派更让他在喉间哽住一段朽木。
他什么都做不了,抛下一起回去只会让老陶几年前就开始为自己做的打算如镜花水月。他只能面对现实,吞下一切担心和内疚,在异国他乡度过华贵的节日,跟庄园主一起,还有后院写满美金的白马。
总而言之,他无法回国,无法照顾老陶,甚至连毕业都....
这场与裴淮年谈自由,谈公平的持久战已经让他疲惫。
还有2年,他能正常毕业吗?到那个时候裴淮年会放自己回国吗?
他似乎不能再把希望给予缥缈的希望,因为他不是孑然一身的,为爱奔赴的陶家舶。
他要回国,他有家人。
他之前觉得自由是可以拥有和选择任何想要的不想要的,所以他想要一个爱人的时候答应了裴淮年。
而现在呢?
感情真的是奢侈品,尤其是现在。
陶家舶喝了一口汤,味道非常棒。低头看了眼,是根据他的口味用高汤烹饪的佛跳墙。
他心不在焉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碰了,指尖捏着汤勺,沉思该怎么打破现在的局面。
自从陶家舶问过家里的仆从,里昂先生便选了几个机灵的人在庄园里行走,今晚连大厨都候在一边。
可怜的大厨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显食欲不佳的中国绅士,心里一阵打鼓。
裴淮年拿起口布擦了擦嘴,水晶灯折射出七彩变幻的光线,空气里火堆里的燃料散发出些苹果木的味道,他头顶的发丝散发出金色灿烂的质感。
“陶,不合口味吗?”
来了,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陶家舶盯着裴淮年的眼睛,坐直身体,绷紧背部。
他说:“帕特里克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庄园主:他叫我帕特里克先生?
第33章 烙印
裴淮年放下手里的水杯,比了一个手势,里昂先生带着所有人无声无息的离开。
“怎么了,陶”。
陶家舶扭转身体朝着裴淮年的方向,裴淮年看了看他几乎没有动的晚餐,仔细的观察他明显藏不住心事,面对愁容的表情。
“汤不好喝?还是在担心重修的事情”。
陶家舶:“汤很好喝,非常好喝”,他被资本主义训练了一段时间,已经能接受自己表面的一句话其实会对那些不配出现在主人面前的仆从带来很大的影响。
“不是重修的事情”。
“那是因为edy来的时间太短了?”
“也不是”。
裴淮年沉思两秒:“因为这两天我没有时间跟你做吗?”
“更不是”,陶家舶大声打断他的话:“我想跟你说的是...”
一顿家宴,裴淮年正襟危坐穿着最上乘的西服,精心搭配的胸针是一只帆船,和陶家舶左耳上的一样。
这样的庄园主,双手搭在膝盖上,认真的蓝色眼眸里有着陶家舶看得见的喜欢。
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否则,这个一出生就在庞贝火山之巅的庄园主为什么在自己身上花钱花时间。
平心而论,正如edy所说,裴淮年对自己没有一点点不好。
而现在...
“我想离开这里”。
这句话之后裴淮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似乎从来不会为什么而震惊,真正的掌控者,磅礴的群山从不会为一块小石头的跌落而低头。
他只是往后靠近,翘起一条腿,姿态从容的说:“离开这里,还是离开我”。
陶家舶:...原来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从记事以来裴淮年跟在亲长身边,接触对威廉家族庞大财富觊觎的,胆怯的。
他们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绚烂的,可怖的,讨好的,真诚的。而作为家族继承人之一的裴淮年所需要训练的就是辨认人心。
陶家舶这种单纯的20岁少年,在裴淮年眼里可以说是透明的。他爱的少年人,和三年前一样,热烈而不烫人,温暖的像一颗近在咫尺的小太阳。
裴淮年是一个贪婪的人,他不要近在咫尺,他要将这抹温暖。
独占。
“我不是...不是要离开....你”。
陶家舶想这么说,试探性的看了看裴淮年。
一脸冷静到有些威严的帕特里克先生,变成了第一次在楼梯前见到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财阀贵族的后代。
不离开的话,能改变这一切吗?
陶家舶吞咽了一下,说:“如果你不再关着我的话...我不会离开你”。
“tao”,裴淮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为今晚的晚餐重新换了衣服,掌心有着柑橘的味道,身上仍然是熟悉好闻的紫罗兰香。
陶家舶闭着眼睛将这能令他安心的气味尽数收下。裴淮年低头,蓝眼睛注视着他,用手心抚上陶家舶的侧脸。
这无疑是一个从各种角度看都相当亲昵的动作,陶家舶对情感和欲望的掌控,对这具身体的开发都来来自裴淮年。
他的身体早已顺服与这位有着俊朗外貌,绅士举止和怪异性格的异国爱人。他闭了闭眼睛,仰脸看裴淮年,镇定的问:“你会答应我吗?”
裴淮年微微颔首,用好听的,磁性的英音说:“当然,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请求”。
如果陶家舶没有沉迷帕特里克先生的个人魅力,他会注意到对方用的是请求两个字。
既然是请求,就要拿出求人者的姿态。
————
纹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古代,纹身被视为一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和身份象征。
人们用这种刺破皮肤,在伤口溶入颜色的方式烙印一种归属,一份印记。
纹身师是一个红头发的意大利人,穿着黑色背心,低头的时候后颈有一大块复杂的刺青。
陶家舶拿着他的作品集,扫了一眼他纹过的明星名单,仍然没有搞清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晚上11点,裴淮年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将今晚本应该出现在纽约参加某时尚活动的顶级纹身师叫到了自己的庄园。
他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对坐着的陶家舶解释说:“这位爱乐维先生会为你服务”,随后拉着陶家舶的手掌,安抚的说:“第一次会有些疼,我会在这里陪你”。
陶家舶眼神呆滞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明白过来,他低头看看临时改造的纹身床和那位穿着前卫,胸口手臂全部是各种刺激性图案的纹身师和三位助手。
迟缓的问裴淮年:“他们要给我纹身?”
“是的”,裴淮年爱怜的摸了摸陶家舶的下颌,不顾外人和管家先生在场起头亲吻他的嘴角。他眼里仿佛是激将抵达雪山之巅,闪烁着兴奋的眸光,仔细看还能品出一丝满足感。
“要喝水吗?你需要一点准备工作,很遗憾纹身前不能喝酒”。
这他妈是喝不喝酒的事情吗?
陶家舶愤怒的一把甩开下巴的手,大声说:“我不纹身,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陶家舶愤怒的原因,不只是对方甚至不过问自己的意愿,不告知纹的图案就直接把纹身师带到家里来。
房间里站了很多人,中央恒温的房间里陶家舶甚至感觉到有点寒意。
令他恐惧的是,在他认真对裴淮年提出公平和自由之后,得到对方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逼迫。
原来自由是假的,满足他的一切条件也是假的。
也许尊敬的威廉先生会偶尔大方的抬一抬手,赐予陶家舶些许自由,但一切自由都标注了价格。
一个纹身,是用裴淮年的方法刻下自己的痕迹,将陶家舶这个人完全印上他的名字。
这种耻辱,陶家舶20年在中国没遇到过,更不可能在一万米之外的英国妥协。
“我不同意!裴淮年你别逼我。我不要纹什么恶心的图案,我不是你庄园里的奴隶!”
纹身师准备好器具,平板上是一被放大的,一笔一划勾勒的栩栩如生的,棕熊徽章。一个长宽不超过15cm的纹身图案,纹身师和助手签署了总计8份保密合同,全部以威廉家族的名义,关于这个图案的全部数据和样式都被严格监管着。
大费周章,衔接丝滑,不像是今晚临时起意。
陶家舶眼里雪一样的沉寂,苹果木的火焰味道,古老的天花板将陶家舶的无感困住。他无法呼吸,瞪着裴淮年的眼尾逐渐染红。
似洁白雪花中沁上的一滴鲜血。
他转身面对裴淮年,一字一句的说:“我 不 愿 意,你听清楚裴淮年,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