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里克先生是他的舅舅,老先生说他的雇主是一位情绪稳定的绅士,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获得不错的报酬。
  但今天他觉得,雇主的情绪也没那么稳定。
  比如他被要求在这个路口绕行第三次。
  裴淮年的声音低哑,问电话那头守在手工店的保镖;“他离开了吗?”
  “陶先生刚刚离开,和科博先生一起。他们现在前往...下个路口的酒吧”,保镖望着科博跟酒吧门口的几个年轻人打招呼,介绍着陶家舶。今晚保镖跟裴淮年通了好几个电话,虽然帕特里克先生的声音都很平直,但他隐隐觉得对方的忍耐度逐渐降低。
  他犹豫着是否开口,裴淮年敏锐的察觉,直接问:“那间酒吧有什么不对吗”
  手工店所在的街道不算太平,常年有一些闹事的人聚集在附近,裴淮年眉心的皱痕更深了,担忧的同时听到对方说:“是一家gay吧”。
  ...
  pak的车牌稳稳停在巷口,裴淮年径直下车,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雇主的背影,替只见过一面的陶先生祈祷。
  裴淮年在门口几个朋克打扮的男人面前经过,面不改色的握上门把手。他一进店便吸引了众多目光,高档的手工定制套装,身上随便几粒纽扣就能把这间破酒吧买下来。
  凌厉的目光顺着诡异妖娆的光线深入,不大的店面只有零星的几张桌子,人们站着或微微倚靠,左手第二张圆桌聚集了五六个人。忽明忽暗的光斑,旋转的扫荡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放浪或迷醉,寒冷夜晚属于酒精和欲望。
  桌上一人离开,分开一个缝隙,裴淮年看到了陶家舶的脸。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精壮的手臂连着平直的肩线,牛仔裤松垮的挂在胯上,刚从洗手间回来,裤链忘了拉。
  他站起来伸手拿酒,露出一截侧腰。
  身后的男人抬手搭了一下他的背,陶家舶给男人的杯子倒满了酒,他们碰杯,笑着一饮而尽。
  光线连接的不那么顺畅,陶家舶的脸很快隐没入黑暗,仅有周围升起的烟雾,晕绕在那几人周围,加重了夜的浓重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裴淮年一手拢着衣摆走上前,尽量不触碰气味怪异的人,他一步步靠近那张桌子,在无数个间隙期盼陶家舶能先发现自己。
  但是没有,陶家舶跟身后的男人喝完酒,杯子里又被重新盛满。几个人共同碰杯,陶家舶高声应和着众人的欢呼,仰头再次喝尽。
  裴淮年在桌前站定,隔着几个身影,他的声音低沉,“陶,我来接你”。
  桌上的人浑然不知,远处的电子乐从劣质音响里传出来,裴淮年看到那个男人俯身凑进陶家舶,给他点了一支烟。
  那猩红的烟蒂像跌落草垛的星火,一触即发,裴淮年的眼里渗着寒意,加大音量:“todd,我来接你回家”。
  劣质音响像被突然按下停止键,噪音戛然而止,人们举杯的手保持停在空中的状态,所有人都回头看这位像刚从国王晚宴上出来的不速之客。
  “这谁啊?好像在叫todd”
  桌前一个穿卫衣的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让开位置,陶家舶眯着眼睛才看跟这间小酒馆格格不入的帕特里克先生。
  “你怎么来了?”陶家舶声音懒洋洋的,他握着酒杯,胳膊肘闲散的撑在桌上,没有起身更加没有要跟裴淮年走的意思。
  身后的男人看看裴淮年又看看陶家舶,自动将裴淮年当成被陶家舶抛弃的旧情人。陶家舶在这间酒吧算质量上乘的猎物,长相气质好,看着腕间的手表价格不菲,性格好,任何来桌前敬酒的人他都笑着欢迎。
  来自中国的绅士,很快打入人群,洗手间门口墙上依靠的年轻男生紧盯着陶家舶不放。
  后方的男人夹着烟的胳膊搭在陶家舶肩上,瘦长的脸上写满了别有用意,他笑着俯身,从裴淮年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下巴几乎埋进陶家舶的肩窝。
  对方跟陶家舶说了一句话,然后勾着嘴角轻笑着,视线缓缓移动,挑衅的看裴淮年。
  裴淮年站在离陶家舶不远的地方,目光由冷转怒,他无法否认自己被眼前这些污糟的、低贱的下等人激怒了。
  酒吧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裴淮年不屑踏入,也无人在意威廉先生的世界。
  他看着陶家舶的眼里酝酿着压抑的怒气,即便昏暗的光影里,陶家舶也看的出一丝阴鸷。
  烟和酒精的味道不好闻,裴淮年压着西服的纽扣,对陶家舶扔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科博先生是认得裴淮年的,他在另一桌坐着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过来问陶家舶,“刚刚进来的好像是威廉先生,todd,一切都好吗?”
  陶家舶的视线随着裴淮年出了门,回过神对科博说一切都好,他站起来暗灭了手里的烟。
  桌上的年轻人都是科博先生手工店的常客,陶家舶身后的男人见他站起来,往前跨一步挡住去路,问:“todd,你要离开?”
  “嗯,喝的不少,该走了”,陶家舶拎着外套去科博先生那儿道别。
  那个男人跟着过来,掌心虚虚的拢住陶家舶的侧腰,往他牛仔裤的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他靠着桌子散漫的挑眉,嗓音像一把大提琴,拖着长长暧昧的调子,“todd,你可以不走”。
  陶家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他的脚步有点不稳,到门口短短几步,他多走了一倍的时间。
  门外猛烈的风吹走了半瓶醉意,陶家舶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偏头看着街口那辆亮着车灯,张扬又倨傲的劳斯莱斯。
  探口气,抬腿走过去。
  他站在后车门停住,从降下来的车窗里看到裴淮年寡淡的神情,对方并不看他。陶家舶冷哼一声,也不上赶子贴冷屁股。
  他直接往前走,不打算先低头。
  他早已经不是5年前的破产留子,不跟裴淮年回家也有酒店可以住。更何况去科博先生店里做一个通宵的手工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裴淮年也想到这一点,他的身影刚离开车身,后车门便打开了。黑色的手工皮鞋落地无声,裴淮年在他身后看陶家舶越走越远,丝毫不打算回头的背影,瞳孔一沉,眉宇间尽是诧异和冰冷。
  “陶,stop...todd!”裴淮年往前追了两步陶家舶才停下脚步。
  他扭头回望,疲惫的开口问:“有事”
  裴淮年猜不准他的心思,不想多说什么,侧身让开车门的空间说:“上车”。
  陶家舶只是垂眼看了眼车门,没有动。
  裴淮年下颌一紧,唇角重重的往下压又缓缓提起,逼着自己心平气和,他看着陶家舶,低声说:“我有些累了,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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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风波又起
  车内气氛僵持,司机大气不敢出。接送老板这么久,这辆pak的专属劳斯莱斯里从没有出现外人。
  更别提是一位老板亲自接回来的亚洲人,醉醺醺的男人。
  中年司机坐立不安,以至于平时30分钟的路程,花了40分钟还没到家。
  陶家舶刚下车,裴淮年就从身后匆匆绕过来,他拽着陶家舶的手等不及进门就贴了上去。
  陶家舶猛地将他推开,眼中隐有警告。
  裴淮年毫不退让,紧紧握着陶家舶的手腕进屋,里克管家在裴淮年踏进门的一瞬间就被挥退了。
  餐桌上按照裴淮年的吩咐留下热汤和蜂蜜水,从门外带进来的冰冷还没退去,陶家舶和裴淮年中间只剩下压抑和沉寂。
  陶家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不停被拍打的窗户玻璃,无声的压力,让他不堪重负。他没给裴淮年一个眼神,脱了外套,内里的黑色背心还混杂着许多不同的香水味。
  裴淮年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拽住陶家舶,他目光逼得很紧,问:“你生气了吗?”
  陶家舶淡淡地扭头回望,说:“你看上去才像生气的那个人”。
  裴淮年眉头紧锁,继续问:“因为我打扰了你们的酒会?”
  哪有什么酒会,只是一块喝两杯,这种陌生人的拼桌,随时拼随时撤。裴淮年不懂,陶家舶也懒得解释。
  他甩开胳膊想去浴室冲掉身上复杂的气味,他沉默的后脑勺像裁判举起的黄牌。
  不肯解释,不肯说实话,不肯回家,连一个像样的对视也没有。
  裴淮年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危险的气息按住陶家舶的肩膀将他掰回来。
  黑压压的乌云呼啸着掠过海面,掀起层层巨浪,像一群愤怒的野兽,不断地冲击着海岸线,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千钧之力。
  裴淮年张了嘴想说什么,原本想说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陶家舶的耳垂,神色突变,阴沉的乌云像要引发一场滔天的海啸:“你的耳钉呢?”
  陶家舶一愣,想要确认左耳的耳钉,被裴淮年一把挥掉,“右耳,我给你戴的那枚耳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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