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玻璃被某种鸟类撞了一下,发出很响的咚的声音,可裴淮年气血上涌,眼眶爬上血红,任何声音都闯不进他的耳膜。他眼里盯着陶家舶分离的唇,祈祷上帝,不要让他的爱人再次离开他。
  裴淮年闯了进来,冰冷的房间染上他的气息,雄性划分领地的本能促使荷尔蒙弥漫开来,他低头将陶家舶抵在床上,两片冰冷的唇一碰就险些见血。
  陶家舶握住裴淮年的肩膀,被对方顺着指缝牵制在床单上。他仰着脖子不住地喘息,“裴…我不会…”
  他还有话没说完,“你他妈听我…说…”。
  裴淮年立刻堵上他的嘴,像失去理智的凶兽,什么都不想听,与陶家舶十指相扣放在耳边。
  手指上棕熊徽章与棕熊耳钉辉映着,一齐望向锁骨那处纹身。
  三只咆哮的棕熊立起前足,宽厚的熊掌胡乱地在空气抓着,撕碎一切阻挡它的物体,连风都被劈开。
  两颗心互相回应着对方的鼓点,吸引、排斥、痛苦和犹豫齐齐被点燃。
  再度睁眼是后半夜了,陶家舶嗓子火辣辣的,被撑开的喉咙口需要温水的安慰。
  旁边的枕头没有人。身体各个关节隐隐作痛,脚踝的异样感让他掀开被子。
  一个黑色的,轻薄的环形金属物体扣在脚腕上。
  陶家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脚镣。
  他先是头皮发麻,然后被裴淮年气笑了。
  资本主义的手段真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还有闲心站起来感受了一下,不算重,但扣得很紧,看得出来是根据自己脚腕的尺寸量身定制的。
  裴淮年他妈的这几年在英国都计划了什么变态的事情,今天是脚镣,明天不会上皮鞭吧。
  陶家舶在心里把裴淮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嗓子急需温水,他打开门,脚步停住。
  宽敞的客厅,只开着微弱的落地灯,背对的沙发坐了一个人。裴淮年大晚上给自己戴脚镣就算了,委屈巴巴的一个人坐在客厅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王家卫的拍摄现场。
  陶家舶刚想出声,听到急促的碎音。
  他在心里叹气,绕过去,故意弄出轻微的声音,不吓着他。
  陶家舶出现在裴淮年的视线里,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他没穿睡裤,笔直的长腿,黑色脚镣格外显眼。他一个被绑上不平等条约的人都没哭,没好气地问:“你哭什么?被囚禁的是我”。
  他低头看脚踝,自言自语:“这东西戴上会怎么样?有定位?”
  裴淮年趁陶家舶睡着给他戴上,然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了一个小时,顺着陶家舶的视线看过去依然觉得有一种被囚禁的性感。
  他说:“超过设定范围,有电击”。
  陶家舶大声喊,险些破音:“你多大了?还玩儿带电的!这他妈的算惩罚?”
  “嗯”,裴淮年抬眼,静望了他一会,很认真地回答。
  陶家舶:…“这次又是为什么?”
  玩儿电的小朋友,想了很久,陶家舶咬牙切齿:“我到底被你写了多少罪状,这么久还想不完?”
  裴淮年略过他觉得重要但陶家舶可能觉得不重要的条目,选了一个两个人肯定都能认可地说出来,“我是你的,可你不是”。
  皇家戏剧学院还没有毕业是吧!论台词,陶家舶永远赢不了。
  裴淮年眼尾还有可疑的泪痕,陶家舶咬着牙,终于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他脚上还有怪异的脚镣,任何一个成年男性都不能接受这种“道具”。
  他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音调,开口:“裴淮年”,被点名的帕特里克,仍然还记得优雅的回应:“aye”。
  陶家舶抹了一把脸,叹气以后很久没继续说话,裴淮年的心沉到谷底,他表面还是冷静的,忍不住想,不就是要离开自己吗,反正脚镣已经戴上了…
  “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或许你很爱我,但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喜欢你表达爱的方法。你不能要求我按照你的方式回应你,我是一个人,不是你手里接管的公司。不管是5年前还是5年后,不管我是个家里破产的穷留学生还是公司老板,我都是陶家舶”。
  裴淮年所有过激的行为都源于一切不安和失控感,陶家舶当然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因为自己并不是天生的gay,或许是5年前那次染血的逃跑,或许是异国的距离,还有那几天有意的试探。
  帕特里克先生当然是一个处理异议很强的人,冷静的分析和思考能力,家族的产业在他手里被打理得很好。
  但陶家舶是一个人,一个会随时变化的人,一个不能被裴淮年用过往熟悉的手段控制的人。
  两个人的问题需要两个人共同解决。
  裴淮年安静地听完,没有着急辩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隐藏自己出格的占有欲,仅对陶家舶。
  他做足了准备,当然包括道歉,他先低头认错:“my bad, tao”。态度良好,期盼法官能够从轻发落,至少给一个缓行的判决。
  陶家舶无动于衷,油盐不进,甚至不打算深入讨论裴淮年的不安。
  他拿出那枚耳钉,家族徽章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渺小,咆哮的棕熊终于自己走入密不透风的牢笼,用尽一切手段,终是困住了自己。
  耳钉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那枚被陶家舶遗弃的耳钉孤零零地落在裴淮年眼里,在冰冷的台面上旋转,一圈两圈,终于倾倒。
  陶家舶的声音随着脚步逐渐远去:“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继续纠缠没有意义,威廉先生”。
  微弱的落地灯抵挡不住黑暗的吞噬,光线越来越弱,挣扎了几下很快熄灭在寂静中。
  第59章 my fairy tale-上
  800平的公寓,陶家舶只在一小片区域活动。他坐在落地窗前,双腿交叠着,电脑放在腿边,他喝了一口热茶,抬眼看远处不知道哪儿升起的烟花。
  裴淮年没有回来吃晚餐,陶家舶也没什么胃口。
  里克先生端一个银盘,给陶家舶准备了一些酥软的点心和安睡的果茶。老先生优雅地放下银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歉疚地说:“抱歉,陶先生,夜宵没能准备丰富。请原谅我,我在整理一些少爷的旧物”。
  裴淮年不在的家的时间更多,他跟里克老先生相处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一些老人家的画外音。
  他今天给老陶打了电话,心情不错,便顺了老先生的意思问:“什么旧物?不会是小时候的开裆裤吧”。
  老绅士不会因为年轻人的玩笑话而生气,他微笑着示意陶家舶过来。
  两人来到一个杂物室,说是杂物室,佣人每日都打扫,几个从天到地的柜子,整齐地摆着很多相同规格的收纳纸箱。
  里克先生对每一个箱子里的物品都很熟悉,他从高处抽出一个箱子,陶家舶想帮把手,被老先生拒绝。
  “这是少爷17岁那一年的物品,一部分被搬来这里,另一部分在st的庄园里”,陶家舶没有私自探查别人秘密的意思,里克先生打开盖子,替陶家舶免除某些不礼貌的行为。
  他看着露出一角的纸箱,突然说:“说起来,少爷第一次去中国也是17岁,哎,我年纪大了也许记错了”。
  里克先生借口说杂物室内弄乱了,要赶在佣人交班之前整理出来。
  陶家舶回想了一下像刚做完6s管理的生产车间一样整洁的杂物室,不明白乱在哪里。他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不想拂了里克先生的好意,而他确实对裴淮年第一次去中国的经历好奇。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掀开盖子。
  收纳箱里有很多黑色的木盒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木料,这么多年仍然有一股松香味道,仔细看,盒子上仔细地贴着标签,钢笔手写的花体英文,第一个盒子写着2024。
  陶家舶心里有某种猜测,他把所有的盒子都拿出来,依照顺序,是他离开英国那年直到今年,5年,5个盒子。
  他有些意外,这种有仪式感的记录不是裴淮年的风格。
  窗户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深夜的雨,下得不大,却砸得很重。
  陶家舶的呼吸声跟着放大,他打开第一个盒子,一沓照片,主角是陶家舶。所有的镜头都是远景,一种礼貌保持距离的不打扰。
  他在码头看货,戴着安全帽,深夜从公司出来,低着头。还有蹲在花坛上抽烟,和朋友说笑…
  照片下面是一个平板,陶家舶按了一下,竟然还有电。
  每个箱子都有一沓照片和一个平板,有人定期给设备充电,以保证裴淮年想看的时候能立刻看到。
  平板只有视频,许多视频,主角依然是陶家舶。
  他不知道裴淮年为什么在中国也这么神通广大,远景,声音不明晰,视频组合起来几乎有他这几年在码头,在公司,在家门口,在饭店里,甚至他回老院子跟老狗(小五)玩儿的画面。
  他们按照时间线被收纳得很好,陶家舶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和裴淮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5个盒子像五根手指,硬生生地将两个洲并在一起,5年,一千多个日子被这只手掌团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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