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炙热的胸膛紧贴后背,江骞在他耳边戏谑地问:“你要怎么回答他?”
  气流若隐若现扑在耳边,像一团团温热的小针绵密地挠着,既痛又痒,既酥又麻。
  孟绪初无可奈何地偏过头,却被江骞托着下颌动弹不得。
  江骞垂眸注视他因为倒吸着气而极度脆弱柔美的脖子,轻声说:“刚才急着进来捞你,忘记锁浴室门了。”
  白卓将手放在了门把上。
  孟绪初瞳孔紧缩:“你!”
  江骞却露出无辜的表情:“这不能怪我,你当时就快要溺死了,我只来得及找钥匙,来不及锁门。”说着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在孟绪初眼前晃了晃。
  一把黄铜色的金属钥匙,沾着琳琳水光,滴答往下滴着水,溅到孟绪初下颌上。
  “绪初?”白卓压下了门把。
  “表哥!”孟绪初深吸口气,“我在里面。”
  外面动作停了下来,传出白卓庆幸的声音:“还好,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刚叫你怎么不应呢?”
  孟绪初闭了闭眼,竭力忽视江骞在身后强烈的存在感,柔声道:“刚才泡澡睡着了,多亏表哥你叫醒我。”
  白卓诧异:“睡着?!这么大的雷声——”说着又咳了下,仿佛觉得不太礼貌:“那、那你现在还好吧,泡澡睡着很危险的,没有呛水吧?”
  江骞埋在孟绪初颈肩无声地笑了,孟绪初显然是有点慌神,不然编不出出这么拙劣的借口。
  地震一样的雷声叫不醒他,表哥过来喊一下就醒了,这真是孟绪初能说出来的话吗?
  睡着了……
  江骞笑得止不住,抬手按在孟绪初起伏的胸膛上,低声说:“别紧张,后面好好编。”
  孟绪初胸膛不断起伏着,因为愤怒幅度比平时都要大,后背一张一弛地在江骞怀里颤动。
  他死死掐着江骞的虎口,将羞耻和怒火都倾注在那上面,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事。”他努力稳住颤抖的呼吸,冷静道:“表哥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浴室一片漆黑,白卓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什么都看不见,但仍然能感觉到孟绪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压下心底那点混乱的猜测,说:“整座房子都停电了,我想大家都刚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睡下,就来送点蜡烛。”
  “原来是这样。”孟绪初轻柔的话音传出来,“还是表哥你想得周到——那你能帮我个忙吗?”声音是有求于人的礼貌客气。
  白卓当然不会拒绝:“你说。”
  “衣帽间最里面的储物柜,最上面那层格子里有收起来的烛台,你能不能帮我找出来,再点几根蜡烛,屋子角落都放上一些?”他顿了顿,低声的:“我视力不好,太暗了看不清。”
  孟绪初说话向来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哪怕偶尔露出温和的神情,骨子里冷淡也会无孔不入地钻出来。
  虽然现在依旧只是平静的,但话语中稍稍放缓的态度,在他身上也算是极其罕见了。
  白卓几乎没有任何拒绝的意识,本能地为他鞍前马后:“当然可以,我给你多点一些,这样你里面也能有光。”
  孟绪初笑道:“谢谢表哥,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没事,你别急,”白卓连忙道:“里面太暗了小心摔倒。”
  “好,麻烦你了。”
  浴室里,孟绪初嗓音里含着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磨砂玻璃。
  直到玻璃外那团跃动的烛光渐渐退去,消失在漆黑的门口,他才转过身,和江骞对视。
  江骞眼底笑意盎然,“这次编得不错。”
  孟绪初冷哼一声,从江骞怀里挣脱,想要离开水面,江骞却又攥住他的手腕,“等他点完蜡烛离开了我们再出去,这样最安全。”
  “是吗?”孟绪初却不太在乎的样子,执意要起身。
  江骞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手腕,锢住他的腰,将他带离浴缸边缘往后退。
  孟绪初脚尖离地,在荡漾的水波里,小腿像鱼尾一样摇曳,拂过水波轻盈地落到江骞身上。
  可他的动作却不轻盈,激烈地试图逃离禁锢,逼得江骞只能再加重力道,掐在他的手腕和侧腰上。
  在失去支撑的水里交手,比任何时候都要耗费体力,两人喘息逐渐加重,江骞能摸到孟绪初的颈侧都在发烫。
  他纤瘦的脖颈嵌在江骞掌心,光滑湿热的皮肤下,脉搏随着呼吸的频率颤动。
  那瞬间,江骞手下力道几近失控,逼得孟绪初身形僵了下,咬着唇皱起眉。
  江骞心里一惊,下意识松手,将孟绪初的身体往上托,孟绪初却在这时勃然变色,借着被往上托的力道压住江骞的肩,狠狠往下一按。
  江骞整个人蓦然掼入水中,但他反应力的确是惊人的,仅仅不到半秒就逃离桎梏冒出了头。
  只是他没想到,孟绪初比他还要敏捷。
  在那短短的一瞬,孟绪初已经悄然绕到他背后,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同时抬起小腿用膝窝夹住他的咽喉,反腿一拧,把他死死压进了水里。
  漆黑的夜里,没有半点光亮,浴缸瓷壁光滑坚硬,这个动作其实是很危险的。
  不是江骞危险,是孟绪初。
  如果江骞直接反抗,那孟绪初一定会在巨大冲力下向后摔去,头磕到哪里都不一定。
  而场地限制了江骞,让他没办法在反抗的同时,还能转身抱住孟绪初,使他免于伤害。
  孟绪初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做了。
  江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犹豫了。
  紧张的交手中,任何丝毫的停顿都会给对方带来可趁之机。
  哪怕在被抓住头发的瞬间,江骞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也不得不因为那一剎那的犹豫,把自己的弱点送到孟绪初手上。
  孟绪初扯过花洒,用连接花洒的金属软管一圈圈缠住江骞的手,再紧紧栓到底座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他站直身体,飞溅的水花落进眼里也不在乎,反正他在晚上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他抬起脚,压在江骞肩上,用力踩下,毫不留情将他整个人踩到池底。
  赤|裸纤细的脚腕在荡漾的水底,宛若一线柔弱的浮萍,落在江骞身上,却像是被施了咒的封印,牢牢困住了他。
  江骞依然不是不能还手,只是不能两全。
  因为孟绪初依然站在边缘,身上的重量都灌注到江骞肩上,只要江骞起身,他就会狠狠摔出浴缸,砸在地上,后果不是江骞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任由孟绪初在自己身上发泄愤怒。
  毕竟一开始也是他先把人惹生气的。
  在江骞的认知里,东亚人把这种退让叫作“宠爱”,是种美好的褒义词,应该不会有损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于是江骞心安理得地在水底待着。
  反正他水性很好,而且可能是超乎孟绪初想象的好。
  孟绪初知道自己拼技巧拼力气都拼不过江骞,所以只能以身犯险,打架嘛,赌的不就是谁更豁得出去吗?
  反正他不是那种受了气还不报复回来的人,他赌的就是江骞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事实证明,至少没输。
  孟绪初默默估算着时间,在白卓找到烛台放好蜡烛回来前,脚上松了劲。
  平心而论,江骞在水底待的时间不短,但被放出来时却没有那种被憋得很难受的模样。
  孟绪初在心里讶异了一瞬,面上并不显露。
  卧室里逐渐亮起烛光,透过磨砂玻璃稀疏地渗进来。
  孟绪初弯下腰,随手把湿透的额发撩去脑后,一缕水痕随之下滑,沿着饱满的额头流进文秀的眉峰,再从挺翘的鼻尖下坠,滴在江骞眼下。
  黑夜里,江骞的眼底闪过跳跃的光亮,像山火燎原前,森林深处隐秘迸发的第一簇火苗。
  身后光晕越来越强。
  孟绪初垂眸,不紧不慢地欣赏了一会儿年轻人明亮的眼睛。
  俯在他耳边说:“你以为不装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拍拍江骞的侧脸,学着那人先前的语气:“有没有想过,我任何时候出去都是安全的,不安全的只有你。”
  “好好待着,”他淡淡的:“出声你就死了。”
  ·
  卧室里,白卓点燃最后一只蜡烛放在桌角,闪烁的烛光将墙壁映出暖橙的色调。
  他满意转身,浴室门正好在此时打开。
  孟绪初裹着一件浴袍走出来,反手拧紧身后的门,一丝窥探的缝隙都没留给他。
  他仰起头看了看房间,似乎对这种既明亮又黯淡的色调很是喜欢,冲白卓笑了笑:“辛苦你了,表哥。”
  白卓心里顿时腾起一股被需要后的满足,握拳掩了掩唇:“哪里,举手之劳。”
  他说着顿了顿,看了孟绪初两眼,觉得孟绪初脖颈手腕都好像泛着红,没忍住问道:“你、你真的没事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