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黑伞遮挡下,孟绪初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淡色的嘴唇被探照灯游荡的灯光照亮。
  他冲江骞勾了勾手指。
  江骞顺从地俯下了身。
  “……他说两天内您自己会去找他——”刘经理焦急的话音戛然而止。
  细雨蒙蒙中,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远处人影绰绰中那顶唯一的黑伞尤其显眼,伞下两人正低头耳语着什么。
  某个瞬间探照灯移过来,红蓝光束照亮孟绪初瘦削的下颌,伞面晃动,刘经理看见了江骞的眼睛。
  他猛地捂住嘴,惊愕地对电话对面说:“不、不太对老板……他还在向江骞吩咐什么事情……”
  “不知道,隔太远听不见……”
  “江、江骞愣住了!……江骞都被说愣了!”
  ·
  孟绪初确实冻得不轻。
  回去后吃了半碗鸡汤面,又泡了二十分钟的热水澡,躺上床后不一会儿手脚又开始发凉。
  每一寸骨头都很痛,冬天在海边吹几个小时的风,对他来说简直是酷刑。
  湿冷的海风夹着细雨扎进骨头里,就像扎进无数细密的冰针,热水泡不化逼不出,一刻不停地研磨着他的骨头。
  肩膀、手臂、肋骨、小腿,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江骞给他上上下下热敷了一遍,收效仍然不太好,孟绪初的肩膀小腿都是肿的。
  犹豫片刻,江骞撤下了热敷袋,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
  孟绪初试探着掀起眼皮,意外地没从对方脸上看到凶巴巴要吃人的表情。
  江骞一反常态异常平静,不仅没有对他逞强外出的行为表达不满,回家后甚至没有提过半句,就这么任劳任怨地帮他做热敷。
  要不是身上实在太痛,孟绪初都差点舒服地直接睡过去。
  但也多亏了疼痛拉扯神经,孟绪初一直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从而也对这种反常产生了警惕,蹙眉狐疑地打量着江骞。
  “一直看我干什么?”江骞问。
  “你有点奇怪。”孟绪初说。
  “怎么奇怪。”
  “我以为你会生气。”孟绪初直截了当。
  “这个啊,”江骞淡淡道:“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很不爱惜身体?”
  孟绪初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他缩在被子里,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按江骞的意思是不让透风,于是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现在这种连眼睛都闭上了回避交流的样子,就像是躲进壳子里的蜗牛,或者钻进草丛里的兔子。
  江骞差点被他这副模样气笑,想着要不就说他两句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可孟绪初现在看着又实在很虚弱。
  他自己不说,但额头上疼得出了汗,脸色也很难看。
  江骞看着看着就说不出任何重话,酝酿半晌,最终也只是伸出手轻轻替他把额头的细汗擦掉。
  “我当然不生气。”他仔细琢磨了片刻,忽然找到了另一种角度,“其实我现在还挺开心的”。
  孟绪初抬起眼,眼中警惕更甚:“为什么?”
  江骞却笑起来,弯腰趴到床边,和孟绪初相隔咫尺。
  这么近距离地看,孟绪初的眼睛很像被暖光照得剔透的宝石,睫毛是细密的影子,挠着眼底的皮肤,也抓挠着江骞的心脏。
  江骞勾起嘴角,用一种很不善良的笑容凝视着孟绪初,轻声说:“毕竟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我抱着你睡了。”
  孟绪初倏而睁大眼。
  江骞笑意更深:“一直到身体好起来前,”他顿了顿,“或者天气好起来前,都只能抱着睡。”
  孟绪初怔愣几秒,随即像是被他的脑回路硬生生气笑了,不可思议的:“你……”
  江骞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下一秒,捏着他的下巴径直吻了下去,在孟绪初仓促地惊呼下,毫不费力地撬开了他的齿关。
  “你……”孟绪初甚至短暂窒息了一瞬,在唇齿交锋间艰难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江骞没有响应,只略微松开了他,“你没做好准备,呼吸乱了。”
  他托起孟绪初的后颈,揉了揉他的胸口,等他呼吸顺畅些后,再次俯身咬住了他的嘴唇,在孟绪初逐渐战栗的喘息中亲亲他的鼻尖,又亲亲他的耳垂。
  “不是你说的吗,我的心理活动不用说出来,要直接做。”他带着笑音说。
  “你说的,你不喜欢含蓄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初初:???呸!
  第67章
  江骞没脸没皮非要凑上来一起睡,孟绪初被他缠得别无他法。
  他身上还很痛,原本以为今晚大概没得睡了,或者至少得疼到大半夜。
  谁知道江骞阵仗搞得大,最后却只是过了过嘴瘾,装得禽兽不如亲了他好一会儿,爬上床后却温顺了下来,只把他严严实实抱住,不再有其他动作。
  孟绪初还没喘匀气,只感觉世界突然就静了下来,脑袋像被橡皮擦擦过一样空白。
  他眨了眨眼睛,已经看不见江骞的脸了,江骞把他抱得很紧,他脸颊贴在江骞颈侧,入眼只有他流畅紧实的肩颈线条。
  他们胸膛紧紧相贴着,体温不断透过衣料传来,连心跳也渐渐要融为一体。
  “早这么听话不动不就好了。”江骞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睡吧。”
  他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轻,说出的话却很没正行:“虽然你喜欢来猛的,但鉴于你现在颠一颠就要散架的身体,我们还是稍微含蓄一点。”
  “等以后多吃点肉长胖一点,身体好一点,我们再玩别的。”
  “放心,我一定记得住。”
  ……
  孟绪初闭着眼都忍不住翻白眼,但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对江骞这种间歇性话多的精神状态免疫了,他竟然能够做到波澜不惊,只一动不动装死。
  毕竟凭心而论,江骞的体温真的很舒服,市面上暂时还买不到这种巨大人形恒温暖手宝。
  只为这一点,孟绪初就愿意暂时赋予这个暖手宝极大的耐心,忍耐他携带的那部分乱七八糟的语言功能。
  孟绪初被江骞抱着,眼皮逐渐开始沉重,江骞的话音越来越远,变成了某种不太清晰的白噪音,孟绪初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竟然一夜无梦。
  再次醒过来,还是因为床上温度又变得冷了。
  江骞已经不在他身边,孟绪初在指尖逐渐冰凉的趋势下悠悠转醒。
  房间里仍旧昏暗,厚重的遮光窗帘紧紧闭着,有一瞬间孟绪初甚至反应不过来,这是第二天的早上还是晚上。
  身上的酸痛减轻不少,他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抱住膝盖,难得想要赖一次床。
  管他早上还是晚上,再睡一会儿吧,孟绪初搓着指尖想到。
  忽然他顿了顿,继而睁开眼,直直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指——他的戒指呢?
  孟绪初猛地清醒,终于彻底睡意全无。
  他翻身坐起来,在床头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正要下床时门被推开了。
  江骞拿着一只水杯进来,见状立刻快步上前,制止了孟绪初的动作。
  “怎么了?”他随手将水杯一放,扶住孟绪初的肩膀:“要找什么,还是有什么事?”
  孟绪初看上去有点急,头发乱糟糟的,衣领也松松垮垮向一边歪着,显然是着急忙慌地想干什么。
  “你看见我戒指了吗?”孟绪初说。
  “戒指?”江骞眉梢一挑。
  “就是我一直戴的那个红宝石。”孟绪初说着,觉得江骞这表情不像知道的样子,又掀被子要下床。
  “别急别急,”江骞连忙拦住他:“我知道我知道,在我这里,你别慌。”
  孟绪初这才安静下来。
  江骞稍稍松了口气,将孟绪初的腿塞回床上,拉上被子,又把他睡衣的衣领正了正,从衣兜里摸出那枚红宝石戒指。
  “你昨天洗澡放在浴缸旁边忘了拿,”江骞说:“我帮你收起来了。”
  真正看到戒指再次出现,孟绪初才算放下了心,从江骞手上接过来,攥进掌心。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相当在意这枚戒指。
  可江骞却感到有些不明白,据他所知,这戒指是当初海难后,穆海德送给他的,名义上是谢礼,实则为作秀。
  大肆张扬感谢孟绪初救他一命,实际上只是想掩饰自己拉孟绪初挡枪的事实,还想让外人以为他有情有义,把这件事当做佳话传扬。
  所以孟绪初应该不会太喜欢这枚戒指才对。
  就算为了应付穆海德不得不一直戴着,也不应该在误以为丢失时露出过分紧张的神色。
  江骞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孟绪初先是怔了怔,而后才缓缓开口:“我本来也没打算戴的。”
  最开始,这枚戒指只是静静躺在他抽屉的最后一格,就像江骞说的,他不喜欢这种穆海德用来作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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