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顾瑜房间的门半掩着,从门缝里能看见站在床前的江舟和宋景棠。江砚看了一眼就去了二楼,但两个房间都找了也没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他呼吸微乱,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但电话还没拨出去面前就被人拦住了路。
“你要去哪?还想去找他?”江舟站在他面前,一贯温和的脸上满是怒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江砚低声说:“知道。”
“知道你们还乱……”江舟很努力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吼起来,“你们俩这样对得起谁?!”
“行了,我来说,你先去看着阿瑜。”
宋景棠应该也是匆匆赶过来的,她身上还穿着演出的礼服,妆也还没来得及卸,她挡在江舟和江砚中间:“还嫌不够乱?”
江舟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又看了江砚几眼,往房间去了。
“闹成这样后悔吗?”宋景棠问。
“你要知道,连我都收到照片了,你以为江巍那里会落下?”
江砚脊背一僵。
“明明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搞在一起?”宋景棠皱眉,“你们以为你们能瞒多久?”
“不过也好,反正迟早都会被发现,早一点也好早断了。”
江砚没说话。
“我刚刚看见他了,他一个人走的。”
宋景棠观察着眼前男生的反应,接着说:“但凡你考虑过今天的事情,就应该想到他的处境,整个江家,有一个人姓路吗?”
江砚终于抬起眼。
宋景棠看得愣了一下,然后她听见男生哑声说:“所以,他只有我了。”
………
江砚离开青川的那天是个雨天,晚上路望许就收到了宋贺州的消息:
「hhh:路哥,江神说他说的话还算数 」
「hhh:【语音】什么东西啊?你们又吵架了?怎么聊个天还要找我这个中转站啊?传错了话我不负责的哈!」
「hhh:【语音】不是,路哥你不理他别也不理我啊?江宋两家其实也没那么亲,我真的也不姓江。真的,我问他问不出来什么,只好来问你了 」
路望许盯着他发的第一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盯得眼睛发酸才眨了下眼,回了句:
「. :没吵架,你跟他说,我知道了 」
「hhh:……」
路耀来找过路望许,但路望许从来就没打算过跟他走,最后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但路耀从来都不是个容易甘心的主儿,后面又来学校找过几次他,说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不知道是他和路耀的对话被人听到了,还是路耀的存心授意,学校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流言。
后来一班的座位变成了单人单排,路望许的名次回到了第一,每次都是第一个挑位子,于是最后一排靠墙靠窗的那个位置成了他的专属座位。
青川的雨依旧很多,一到下雨,寒风就从永远也关不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连带着那点细密的雨一起。
路望许就这样闷在雨里度过了又一场冬春。
后来路望许偶尔会收到江砚发来的消息,每次都是很简单的几条:
模拟考的成绩,一个不知名的数字,还有叮嘱他好好吃饭什么的。
统一得像个人机。
路望许发现,对方永远是在陈述,没有问过问题,而且每次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像是怕问了没时间等他回复一样。
也确实是这样,路望许回出去的消息当天不会再得到回复,甚至是而后的很多天。
路望许经常发消息问宋贺州江砚的情况,但自从上次宋贺州转述过江砚的话后,也很少‘上线’了。
还是五一长假的时候宋贺州给他回消息说他手机被他爸缴了,他好不容易才偷回来了。
后面估计是又被缴回去了。
时间不会因为某些人的离开而停止流动。
一班的早读和晚自习依旧吵吵嚷嚷,加菲依旧每天一层楼一层楼的骂上来然后停在他们班门口说整栋楼就他们班最吵。
银杏林的红色许愿带依旧越挂越多,食堂的饭依旧每天换厨师……
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偶尔某个午后,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路望许会突然惊醒,入目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墙壁,他恍然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校服外套,突然觉得口里苦得厉害。
他下意识地往桌肚里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
拍毕业照那天,陈洛和方时越他们蹲守在操场门口,等摄影师到场准备就绪了他们班的队形也没调整好,于是老胡特地向学校申请了他们班最后一个拍。
直到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一个班了,方时越才边骂边拉着陈洛几个起身去站队。
直到拖拖拉拉地摆好队形,有人指着操场外面说:“人来了!”
路望许猛地回过头。
初二那年,他喜欢的人转学过来,他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没往外面看,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停在那里看了他好久。
毕业这年,他喜欢的人转回去了,他依旧站在操场里面,这次他往外看了,可是只能看见飞奔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宋贺州。
而他喜欢的人,没有回来。
第62章 细雨 他爱的少年,要活在光里。
宋贺州喘着气站进了一班队伍后面空出来的位置上,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跟路望许低声解释:“江神他爷爷出事了,所以赶不过来。”
前面摄影师在喊倒计时,路望许应的声音很轻,险些被盖了过去:“知道了。”
……
和以往无数次的模拟考一样, 路望许熟练而又平静地度过了两天的考试。
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点的时候, 他在涌动的人流中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整个青春时期, 既不盛大,也非轰烈,和其他无数的人一样, 在这熙攘和喧嚣中落了幕。
但所幸, 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
班上的聚会又聚了几轮, 有人还是一直缺席。
填志愿的前一天, 路望许买了去浅城的车票。
浅城很少下雨,但路望许运气不够好,来的时候就遇上了浅城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
他本来想先去找宋贺州的, 可是还没等他见到人就先遇上了另外一个人。
宋景棠也没想到会在浅城看见路望许。
昨天江砚爷爷病情恶化,唐慈晚在急救室外站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她在两个人之间轮流转, 忙了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才暂时将情况稳下来。此时她脸色不太好, 被风吹得凌乱的红色长发衬得面容越发苍白疲惫。
瞧见面前的男生, 宋景棠一愣:“路……一一?”
路望许握在手机边缘的手指泛起白, 他看着宋景棠,嘴唇嗫蠕了几下,想叫一声阿姨,但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着肩背滞在原地。
雨丝细密,似有若无。宋景棠往周围看了几眼, 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跟我来。”
医院里来往很多人,宋景棠带着路望许上了不知道第几层楼,人才渐渐地少了下来。
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路望许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唐慈晚。
“你唐奶奶对你还不错吧。”宋景棠问。
路望许收回视线,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就她现在这个情况,你和江砚觉得她受得了刺激吗?”
路望许没说话。
宋景棠说:“你也不小了,应该也懂事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医院附近的咖啡厅,窗明几净,斜落的雨丝打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雨痕。
“你可以任性到不管路家,不管阿瑜,但江砚不行。”
“他任性不了。”
宋景棠看着对面的男生说:“阿瑜有一次为了让我回国,跟我提过一件事情。”
“那还是江砚很小的时候,他路过宠物店看中了一条小狗,但江巍不让他养,于是他就偷偷攒钱偷偷买了下来放在宠物店里,每天都去看它,后来他叔叔知道了,就把那条狗带回来养在了青川。”
“有一次狗走丢了,江砚那时候并不清楚青川的路,于是一个人出去找了很久,很不巧的是,那天江巍过来了。”
路望许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听到宋景棠用平静陈述的语气继续说:“那一天应该是江砚第一次任性,然后那条狗就从楼上被丢了下去,活活摔死了。”
路望许的眸子剧烈地颤了一下,思绪被这一句“活活摔死了”搅得很乱,他呼吸一深,在混乱的回忆里挑拣出和有关那天的记忆。
原来那条狗是江砚偷偷养的。
原来那天他一个人找了很久。
原来那天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狗,最后却在他眼前被他爸爸亲手丢下了楼。
“所以,江砚跟你不一样。我知道,你和他成绩相近,肯定是能上同一所大学的,也肯定是已经约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