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先前祝贺闲得没事干坐在他旁边盯着他挂的点滴盯掉了半瓶,边盯边吐槽今天晚上的那顿饭,然后报应似地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蹭地起身往厕所去了。
路望许看着对面苍白的墙壁愣神,直到再次听见江砚的声音,才慌了般地闭起眼装睡。
明明带着口罩,但路望许还是感觉那股熟悉的清浅薄荷味若有似无地漫了过来,他的呼吸下意识放轻,闭紧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装了多久,江砚就看了多久。
最后是祝贺终于从厕所归来,瞧见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人,有点惊讶,一偏眼,又瞧见睡过去的路望许,更惊讶了。他抬头看了眼顶上的点滴,挠着头像是在轻声自言自语:“在医院也能睡着吗……”
一同回来的还有余彬,虽然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就相熟的,但余彬很有眼力见地把祝贺拉进诊室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砚低声问。
路望许的眼睫很轻地动了两下。
“路望许。”
这句名字又轻又低,带了点哑,听得路望许心里一酸。
这人一直都知道他是装的。
路望许睁开眼睛,忍住偏头去看他的冲动,可是喉咙干得厉害,开口的时候一片哑涩:“今天。”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侧眸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移不开了。
江砚的视线终于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看着,没说话。
路望许极快地眨了下眼,缓过那点酸涩:“好久不见。”
江砚看了他几秒:“嗯,很久了。”
“这些年怎么样?”
路望许愣了愣,然后偏开了脑袋,但泛红的眼尾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情绪:“还好。”
“你……”
这个字的话音还未落,诊室里祝贺的声音就飘了出来:“快,我刚看他的点滴快挂完了。”
余彬跟着走出来,看了边上的江砚一眼,目光有点复杂。
余彬同样是南大出来的,跟江砚还是同一系同一班,但上学的时候他跟江砚并没有什么交集。因为他老家就在青川这边,所以毕业后就直接回来这边的医院任职了。他原先以为在这里不会遇见熟人,但没想到江砚也会选择青川这边的医院。
以前的同学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余彬又是个还算外向的性子,自然下意识地就跟江砚走得近些,但也只是近些,关系还没有好到一起上下班。
所以他一听见江砚的那句‘等你下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后面出来一看果然不对劲——他今天的那个患者竟然能把江砚主动招过去,还挨得那么近。
他一个局外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
等人走后,他边脱白大褂边没忍住问:“刚刚那人你认识?”
江砚看着楼道:“嗯。”
余彬观察着他的反应,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他想起在厕所向祝贺问的那些话,犹豫再三,斟酌良久说:“……不过,貌似刚刚那两人是一对?”
闻言,江砚立马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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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的心情好极了。
刚刚他在厕所遇见余彬,自来熟地跟人打了声招呼,结果这人过来就问他他室友的感情状况和他们俩的关系。
祝贺一听这话就立马警惕起来,上下打量起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圆脸医生,他是个实在的颜控党,面前这人的颜值在他这里连‘还行’的标准都没达到,更别提要配他那帅炸天的室友了。况且,他可是知道他室友有暗恋对象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有义务帮他的室友斩断这朵‘烂桃花’。
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演技故作‘娇羞’:“这难道很难看出来吗?我们俩住在一起很久了……”
想到余彬呆住的表情,祝贺简直要被自己聪明哭了,这是什么,舍身取义呀。
他偏头想说点什么,目光突然瞥见了路望许眼角那点还未褪却的红。
祝贺顿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迟疑地问:“打针很疼吗?”
路望许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着实不怎么样,祝贺挠挠头,意识到自己问的什么弱智问题,打针能有过敏难受?肯定是过敏不舒服啦。
医院外边的空气一片湿冷,地面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像是刚下完一场不小的雨。
路望许站在路边,正想掏出手机打车,不远处拐过来一辆亮着车灯的车,缓慢地在他们俩面前停下。
前边的车窗下摇,露出江砚没有情绪的脸:“送你们?”
第67章 再见 “其实我室友也暗恋他很久了。”……
路望许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顿住, 下意识地抬起眼,对上了江砚望过来的视线。有一瞬间他敛了敛眼睫,还没开口,边上的祝贺就格外自来熟地回应道:“行啊。”
这人估计是觉得有了一面之缘的人就都是兄弟了, 无比自然地上前拉开后车门, 然后停住回头看路望许:“上车?”
“。”
路望许沉默地看了他两秒, 垂眼跟上去。
等坐好报完地址,祝贺这才想起来问车主的身份:“你们认识啊?高中同学?”
路望许没忍住瞥了他一眼,觉得这货从小到大竟然没有被人拐走过这事不太科学。
这一眼的含义过于复杂, 祝贺没理解, 奇怪地看着他。
江砚的视线同样透过后视镜落到他身上。
“……不是高中同学啊?”
祝贺总算察觉到点气氛的微妙, 目光在两人之间又转了一圈, 很是刻意地笑了两声调节氛围,“那总不能是兄弟吧……”
不说还好,一说气氛直接就结冰了。不过这冰没凝多久, 在祝贺还要继续再猜之前,路望许收回眼, 低声回了句:“高中同桌。”
祝贺懵了下, 心说高中同桌难道不就是高中同学?
但他懵完还是顺着点头:“我就说嘛, 一看就是老同学了。”
祝贺默默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俩高中时候的关系铁定不咋滴。
青川的雨停得突然, 下得更突然。沉默之中路望许侧头看了眼窗外。外面沿街的路灯晕开昏黄的光, 将霏霏雨丝染了颜色,像是断续发光的线。
跟以前一样,路望许依旧不喜欢雨。
他刚垂下眼,视线又下意识地落向前面,他这个角度,看不见江砚的脸, 只能瞧见他清晰的下颚线和一截侧颈,以及落在方向盘上瘦白匀长的指节。
似是心有所感,江砚突然抬了下眼。
路望许晃了晃神,眼睫一掀,就这么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他的眼睛。
心像是被人狠拽了下,路望许慌忙收回眼转向窗外。
车窗玻璃上丝丝缕缕的雨珠凝成一股股水路蜿蜒向下,逐渐模糊了窗外的视野,却仍然能让人感受到浓重的夜色里雨势渐大。
像是连绵了很多年的潮湿与阴郁。
车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祝贺恰好结束完第五把小游戏,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啊哈?!什么时候下的雨?还这么大?”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短袖,然后又扫了眼旁边路望许的穿着,半松了口气:“还好你穿得多还有帽子,不然……”
话还没说完,前面递过来一把黑色的伞,祝贺愣了两秒,抬头看过去,看见了江砚没什么感情的眉眼。
祝贺顿时喜笑颜开地接过来:“不愧是学医的哈,这么周到,知道我室友是病人不能淋雨,谢了哈,下次还你。”
说着他转向路望许:“你等等,我先下去接你。”
然后迅速推开车门下了车。
路望许已经搭上车门的手顿了顿,没忍住偏头又看了一眼。
江砚的视线安静地落过来,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明明又轻又淡,偏偏他总是能从里面感受到很多不一样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路望许感觉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只要他扑过去,这个人就还是他的。
车门突然被人拉开,湿润的空气裹挟着雨珠扑了进来,路望许被凉意惊回了神,他极快地收回视线:“谢谢。”
江砚看着他下车:“再见。”
浓稠的夜色里潮意很重,雨珠在伞沿一路淅淅沥沥地汇成不算连续的线。
祝贺没忍住回头又望了几眼:“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了。”
路望许的眸子很轻地动了一下。
祝贺:“你们高中的学校不会是按颜值分班的吧?”
路望许:“……”
…
随着夜的加深,气温又降了几度,车灯的光柱照亮空中细密的雨丝,不远处的小区楼栋内最后一盏灯在凌晨到来之前熄灭了。
路望许睁开眼,像是已经习惯了,麻木地盯着黑暗中不知道哪一个点愣神。
他平时也会突然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他时常就蜷缩在那片黑暗里发起抖来。
良久,路望许的眸子终于动了一下,他摸过一旁的手机,屏幕沁凉的光映亮他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