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秦舟,”乔淮生却笑了,打断他,“你这话自己信吗?”
“都已经五年了。”
乔淮生的声音轻得像是喟叹,秦舟的动作却刹那停住。
那些借着酒气才能说出的话却终究也不能代替意识一同死去,他只能被迫听着乔淮生道:
“五年里,有多少人来过我身边,有多少人给我送过花做过饭表过白。”
“这五年我并不是没有生过病受过伤,有人照顾过我,有人关心过我,有人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过,”乔淮生望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又残忍,“那些人都不是你,你也没有任何资格知道。”
秦舟那总是凌厉的,愤怒的眼眸,变得无措又惶惑,像是一条在大雨中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他抓着乔淮生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衔住他的衣角:
“可是……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是你叫我,说你疼,说你……”
“或许吧,”乔淮生却笑了,“可是我同样也说过,”
“我前男友已经死了。”
“你好像是一直不是很能明白死这个字的含义,”乔淮生否定他,连同否定他们这些天以来与这个词一同的所有暧昧,“不然……”
乔淮生轻轻地笑了声:“五年来我叫过他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秦舟的手指唰得松开了。
“秦舟,”乔淮生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你凭什么认为,已经背叛过一次的狗,我还能毫无芥蒂地将他养在身边呢?”
手指颤了颤,胃里的酒液跟着灼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秦舟想说对不起,可是连声音都变得苍白起来——秦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只是现在,却感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疼。
那么他,那么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吗?
秦舟想要开口询问,却更清楚他已经失去任何立场,于是乔淮生替他讲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想要所谓的负责和赎罪也可以 。”
所以乔淮生从来都是个过分优秀的驯犬人,他给秦舟看到了骨头,却又在即将要到的最后一秒收了回去,让他饥饿,让他痛苦,让他发疯,在他穷途末路痛不欲生的时候,突然又告诉他,只要他摇摇尾巴开个口,失去的一切就可以重新回来——
“我只问你这么一次。”
乔淮生猛地拎起他的领子,两人倒转了身位,秦舟的脊背重重地砸在墙上,可乔淮生紧紧地逼视他的那双眼睛,逼视着他的那双鬣狗般的,却在此刻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眼睛:“五年前……”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31章 “可我就是这样阴暗的人啊……
乔淮生是郁明打电话过来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天的。
“乔总, 你看文件这样子可以吗?”
郁明把合约要用的材料和文件发过来,询问乔淮生。
电话那边等了一会儿, 似乎是乔淮生在翻阅材料,等他又重头检查了一遍,才道:“没问题。”
他说完,又问:“是哪一天签约来着?”
郁明一愣,乔淮生做事一向细致,记忆力又是让人艳羡的好,像日期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记不住的, 恍惚道:“不是后天吗?”
“我知道了。”
乔淮生没再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门口。
他说要给秦舟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是他和莫骁签约的日子, 也是纵缰和崇山签约的日子。
如果秦舟留下来,解释清楚, 那么他赌对了——折磨他五年的,反反复复的问题终于要有一个结果。
如果秦舟真的回去, 跟莫骁合作, 那也不过再一次一无所有。
或许也有折中的办法, 比如像以前一样跟秦舟虚与委蛇,比如生个不痛不痒的小病, 无论如何,秦舟肯定会留下来照顾他。
但是乔淮生偏不要。
他一个狂热的赌徒,那些自欺欺人的温柔他从来就不想拥有, 要压就全部压上,彻底死去,也好过日复一日的诘问与折磨。
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客厅里的玫瑰枯萎了一颗, 乔淮生却没有给它换水,它只是盯着门口,等待照过卧室的阳光扫过他,又渐渐落回余烬般的原地。
后知后觉,又是一天了。
门口的位置依然安安静静。乔淮生喝了一口水,觉得额头有一点发热。
那天晚上的药效似乎迟来地攻击着他的身体,让乔淮生有一点困,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
夜幕降临,他忽然想起来——
其实顾舟也并不是每次都出现的。
*
“顾舟,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进去?”
乔淮生站在原地,又一次询问,他的身后是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人群来往中,每一个人都穿着昂贵,风度翩翩。
“这位也是淮少的朋友?看着不像啊?”
“应该是哪个侍应生吧,淮少就是人比较好啦。”
“侍应生?那是让他进去服务我们吗?”
“那也不行啊,人员筛选还是严格一点吧,万一到时候丢了东西算谁的呀。”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关硕看着乔淮生越来越难看的脸,也跟着劝了两句,“要不算了乔乔,你让他跟着进去,他谁也不认识,到时候一个人也挺尴尬的。”
但是乔淮生统统没有回应,他只是望着顾舟,只要他点个头,他们所说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顾舟,你跟不跟我?”
顾舟穿着洗得发旧的衣服,脊背看起来有一些执拗的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他从前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那些羞辱,嘲讽,统统都不算什么。
但是当这一切越过乔淮生再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所有裸露的皮肤突然就变得烧过的火焰一样滚烫起来。
“我不去了。”
顾舟后退了一步:“有个朋友打架出了事,我得去帮他处理一下。”
乔淮生阻拦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朋友”这两个字给刺了一下:“行,”乔淮生笑了笑,“既然你有更重要的事,那就去吧。”
他说罢,转头跟人进了宴会。
只是刚要进门,恍惚之间,听到一声焦急地、刺耳的:“——阿彦!!”
乔淮生狐疑地一回头,只看到秦之昭连往日的风度优雅都不顾,整个人几乎快要从轮椅上摔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人,疯了一样追着他出去!
“乔乔?乔乔?”关硕拿着杯子在乔淮生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就是,淮少今天晚上怎么心不在焉的?”
乔淮生这才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界面依然空空荡荡,不知道秦舟借口不跟他过来还是真的有一个什么所谓的朋友哪个让他更生气一点,更何况,他还见到了秦之昭。
无论在什么场合见到秦之昭,从来都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秉着能躲就躲的原则,乔淮生揉了揉额角:“没事儿,可能是酒喝多了。”
“我先出去透透气。”
他特意找了最偏僻的一间休息室。
却没想到,刚进门不久,秦之昭就推门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乔小少爷。”
毒蛇般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淮生下意识一个激灵:“你来这里干什么?”
“没有什么告诉你吗?这座庄园是纵缰的产业。”
“阿彦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园艺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他亲自设计完成的,”秦之昭说着,推着轮椅朝乔淮生走了一步,“包括你脚下踩的这块浮雕印花。”
浓郁的酒气朝着他扑了过来,乔淮生下意识抬起脚后退一步。
秦之昭似乎是喝了很多酒,原本斯文精明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他从那么点儿开始,就叫我小叔叔。”
“我亲自教他种花,我亲自教他画画,我亲自握着他手教他剪枝。”
他死死地盯着乔淮生,明明已经是一个起不到任何威胁的残废,却不知道为何令人心底发寒:“但是他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秦之昭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乔淮生扑了过来:“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生!”
“我刚刚明明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的!”
“可是你一出现,他就走了,他就消失了!他一定是恨你! 他也恨我哈哈哈哈哈!”
乔淮生被他猛地甩到身后的玻璃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一股热流从他下身缓缓地升起,像条虚弱的脱水的鱼般困在原地。
“身娇体贵的乔小少爷,肯定还没尝过这个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