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随后,带着顾舟来到了当初的纹身店。
夏季已经过去了,即便是不用开老旧的风扇,纹身店里依然不显得炎热,那些缠绕的蛛网被人收拾得很干净,秋风吹过来,甚至有一点凉。
乔淮生站在窗边,清风吹起一点他的额发,连声音都显得空旷:“我就是这样看到你的。”
“是不是很奇怪?”乔淮生笑了笑,“我明明都没有见过你。”
却可以因为一个人而放弃一件事,因为一个人而重拾希望,因为一个人纠缠这么久,直到再也没有办法将对方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
“我当时只是觉得很生气,”微风吹动房间里的颜料气息,“我在想,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愤怒呢?为什么你就能这样活下去呢?”
他曾经以为顾舟是真的不在乎。
可原来顾舟的答案是不能,乔淮生也不能。
但是好在,他们都在这不能忍受的生命里,找到了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存在。
乔淮生的手指缓缓地挑开顾舟的上衣,露出精壮紧实的腰腹和上面有些斑驳交错的伤痕。
他静静地抚摸那天留下的痕迹:“疼不疼?”
顾舟摇摇头,依然偏过头注视着乔淮生的脸:“习惯了。”
乔淮生却突然从旁边取出一只画笔,笔尖像是流淌的欲望,代替乔淮生的手指在顾舟身上游走,微微发痒的触感让顾舟忍不住挣扎了下,乔淮生却一把按住他的肩:“别动。”
乔淮生正在顾舟的身上作画。
顾舟偏过头,从模糊的镜中看到他起草的轮廓——那是一朵玫瑰。
玫瑰不会坠落到肮脏的下水道里,但玫瑰吻在了他的身上。
笔尖在顾舟的腰腹上游动,乔淮生长睫低垂,目光认真,生平第一次,顾舟从乔淮生的身上找到了那样专注,那样长久的注视,心脏仿佛被滚烫盈满,他甚至觉得,就算是乔淮生落下的是把刀,自己都能笑着迎上去。
但是乔淮生的画工很好,顾舟丝毫不怀疑他有做什么事情都优秀的能力,玫瑰在他的身上扎根,生长,像是从伤痕累累的肌肤里开出的繁盛的新生。
“这是烙印,”花朵落下最后一滴红,乔淮生收了笔,“这辈子,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
他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一只手轻抚过顾舟的脖颈,甚至开始思考项圈的形状:“你要是敢背叛我,”
“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用你,”笔痕一干,顾舟立刻翻身压上来,嘴唇咬上乔淮生的脖颈,午夜梦回时肖想过的血肉,如今终于在他的舌尖下颤动,“我自己打断了送给你。”
灼热的吻沿着脖颈的一路往下,动作渴求又急迫,齿痕用力,乔淮生轻轻地闷哼了一声,刚刚还急不可耐的顾舟动作一停:“对不起,你……”
那是舒服。
乔淮生眉头一皱,不由得啧了一声:“你到底行不行?”
顾舟眼眸一深,从路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只是怕你受伤。”
“是吗,这么怜香惜玉?那不然还是你……”
顾舟猛地封住了他的唇。
刚刚画好的玫瑰延伸折叠,因为热气的蒸腾而变得格外鲜红,又被落下水珠的洗涤,顾舟一只手捞起他的脖颈:“还好吗?”
“在你眼里我有这么脆弱吗?”
这样磨叽下去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乔淮生忍着那点不适,抬起眼,眼尾带着水光,连那颗痣跟着浮动:“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
乔淮生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是被水汽浸透的沙哑性感:“那天见到看到你的时候,我……”
在那天昏黄的夕阳里,在小巷的血腥,缠斗,在顾舟浑身鲜血,鬣狗凌厉的目光抬头的那一眼。
乔淮生因为药物消失已久的感知第一次有了反应。
他……了。
那个字一落下,顾舟眼眸瞬间锐利起来,抓着乔淮生腰身的手指收紧,却在乔淮生泄力的前一秒,猛地将人抱起来,狠狠地按在窗台上:“所以,是在这里吗?”
声音落在耳边,像是恋人般的亲昵:
“……生生?”
*
潮湿的热气是浮动的梦。
乔淮生从梦里惊醒。
身上多了床被子,一瞬间,他以为这是刚刚有人来过,几乎就要坐起身来。
却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他睡着之前,担心自己发烧,于是爬起来盖好的。
另一个人缺席了太久,身体驯化的习惯早已被另一种习惯代替,乔淮生早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过万幸的是——乔淮生摸了摸额头,只是有点水意的凉,并没有发烧。
乔淮生看了看门口,那扇门依然没有任何被推开的迹象。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传来,乔淮生一抬头,几乎立刻就起身去开门。
“乔总!”
郁明推开门,手中抱着合同:“我来接你一起去公司。”
“今天上午十点正式签合同,已经跟股东们说好了,按照您之前安排的,跟纵缰是同一天。”
郁明不太明白乔淮生的用意,只是挠挠头,询问道:“我们现在走吗乔总?”
“好,”乔淮生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隔壁转回来,“好,走吧。”
“那个……”郁明指了指乔淮生还光着的脚,“乔总……是不是要先换个鞋?”
乔淮生垂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铺垫了这么久,如果说没有失望才是假的,或许,他也曾期待着会得到什么结果吧?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呢?
不然算了吧,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呢,乔淮生想。
打断腿,关起来,不也是挺好的。
只有真正的狗才永远不会背叛吧?
“还有一件事,”郁明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之前我过来给您送材料的时候,我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莫骁的前秘书刘响,”那个被乔淮生一上来就弄下去的人,郁明说,“我看到他进了秦总那边的门。”
“万一他要是跟秦舟……乔总,这次合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乔淮生静静地看着窗外流逝的街道,良久,他才轻轻地勾起唇角,笑了笑:“不会。”
他说:“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
会议在上午十点如期召开。
毕竟是两位最大股东的一致行为协议,流程上需要全体董事在场表决见证,斗法这么久的两位将要在今天见分晓,所有人都到得很早。
只除了莫骁本人。
指针已经过了十点,乔淮生下方的位置还是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副总周寻挥挥手叫来秘书,“莫总人呢?”
“已经联系过了,”小秘书也很着急,“莫总的电话没有人接,也派人到家里问了,保姆说他从前天晚上出去就没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要不,要不我再想办法联系一下?”
底下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郁明一起皱起眉,附在乔淮生耳边小声道:“乔总,不会是……”
乔淮生摇了摇头,手指点在桌面上。
十点二十五分。
这个时候,纵缰和崇山的合约应该已经都签完了吧。
秦舟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昨天晚上?前天晚上?还是在跟他说完就已经走了。
那个问题,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可笑地纠结过吗?
“没关系,”乔淮生笑了笑,“既然莫总不来,那我们就……”
“乔总!”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秘书一脸惶恐,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舟西装革履,款款而立,领针的样式好似五年前乔淮生送他的,盘旋的飞鸟到现在依然不过时,反倒在这时为他平添了几分矜贵气质。
他站在门口,抬眸望了乔淮生一眼,微微地笑了。
“乔总,”秘书无奈地解释,“这个人说他要来见你,我……”
“没事。”
乔淮生站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秘书都不是说了吗?”秦舟道,“来找你。”
“秦舟,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秦舟没回答,只是伸手在乔淮生的额头上碰了碰,像是在查看他的体温,又望了眼乔淮生身上的衣服,不赞同道:“穿这么少就出门?昨天晚上差点起烧。”
乔淮生浑身一震。
“怎么这副表情看我,”秦舟脸上带着淡笑,手指顺势抚过他的脸:“我以为我在这里,你应该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