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继妹的态度叫崔络不满,只女郎如此皆是为了他。若他开口训斥,依继妹的胆小,怕是回头又要偷哭。
他叹口气,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和:“我叫人拿管伤药来,你敷好再走。”
“不用麻烦,兄长放心,我来时已经敷过了。”沈幼宜眨了眨眼,又想到什么,跟个大人似的嘱托道:“若明日兄长咳得厉害了,还是要请个郎中来瞧瞧,可千万不能拖下去。”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兄长若不想吃药,我往后还来给你送汤。”
继兄从前帮了她很多,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沈幼宜也愿意回报。
“不用,回头我叫高竹请个郎中。”崔络淡淡开口。
继妹有这份心便好,他不需要她日日辛苦。
高竹还是关心自家世子爷的,不必崔络嘱咐,晌午就请了郎中过府。看过后的确没有大碍,只开了副药叫仔细对付。
只这么折腾一番,把崔老太君和陈清芷都惊动了,又是一阵忙乱。本以为这就是桩小事,哪知数日后长安城里的绝大多数妇孺以及常年好吃懒做,身子骨不怎么样的男人们,也都中了招。
刚开始的症状是轻微的咳,后来便转向头疼发热。一时间宫内宫外人心惶惶,生怕跟随州那会子的瘟一样。
甚至有说书的,直接在茶楼里四处造谣。传到惠德帝耳朵里,帝王震怒,直接下令杖毙了几个挑事的,事情才有所平息。
太医院的太医受了帝命,苦熬了几夜终于得出了结果,那就是无需惊慌,跟往常的伤寒没太大区别,只不过传染力道大一点,症状更轻。
怕在陛下那里落个吃白饭的名头,众人研究了张比治伤寒更精进的药方。在宫里试验过无碍后,立马向民间传开。
今岁寒冬将至,百姓们免疫力下降也在所难免。事后深查,才知源头便是刑部一官员。崔络大概就是被他传染,只不过常年习武的身子骨硬朗,身体抗了过去。
崔府上下也没能逃过,不过吃了药,身子好受很多,也不耽误差事。爷们里头国公爷是武将,自没那么容易病倒,崔二爷为了讨夫人欢心,平日里也十分注重外形保养。
只有崔三爷,多年骄奢生活,初时的清俊少年郎早已成了一个肚子鼓鼓的胖墩,病得最重,竟连妻妾们都比不上,往日里争风吃醋的妾室们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陆氏冷笑一声,对仆妇道:“叫二郎的姨娘去伺候,她最得三爷宠爱,想来三爷见了她,病也好的快些。”
二郎便是三房的庶长子崔明晔,当年陆氏还未诊出喜脉,妾室先有了消息,可算是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崔明晔的姨娘自知躲不过,心里暗骂了几句。若是三爷还跟年轻时一样俊美,她哪会不乐意?只如今连同房都在强忍演戏,她实在不想去受罪。
罢了,为了儿子她也得忍。
女郎里头,沈幼宜也没想到竟是她身子最差。素莲端了汤药过来,黑乎乎的定苦的要命,沈幼宜别过脸,一点都不想喝。
“好女郎,你就喝一口吧。鼻子一捏,什么味都闻不到。再说了,喝完嘴里含个蜜饯,没事的啊。”素莲看着沈幼宜吸的通红的鼻子,心疼的哄着。
“就一口?”沈幼宜靠在床上,试探着问。她没发热,只是喉咙不利索,鼻子也堵得慌。
主要蜜饯再甜,也代替不了她咽下去的苦啊。
素莲一噎,那必得全喝光。
沈幼宜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没戏,立马耍赖:“太烫了,我放一会儿再喝。”
素莲正头疼,外头守着的婢子道:“女郎,世子爷来看您了。”
说话间,熟悉的脚步声渐近,沈幼宜一惊,立马喊道:“兄长你别进来,我怕传染给你。”
“你不肯喝药。”崔络停在屏风外头,他又道:“我身子骨好,不必忧心。况且怕是我先传给你的。”
因着此事,他心中有愧,不看一眼心下不安。
见继兄还要往里走,沈幼宜一闭眼,狠心端起药碗喝了个精光。接着随手抓起扔在一旁的面纱,挽在了脑后。
素莲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到了,目瞪口呆地回不了神。
她只能说,世子爷的话在女郎这,真是比神仙还管用。
崔络进了内室,见一旁干净的空碗,舒了一口气。视线再移到病倒的继妹身上,她遮了半边脸,崔络也看不真切,只隐约觉得她较数日前清减了许多。
他开口,嗓音清沉:“把手伸出来。”
沈幼宜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下一刻手心里多了一包酸乌梅。
她愣了愣,捻起一颗含进嘴巴里,还挺好吃的。沈幼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谢谢兄长。”
一旁的素莲眼角抽了抽,简直没眼看,女郎笑得怎么就那么狗腿呢?
大半个月后,这场伤寒终于走了,沉寂许久的大街小巷又热闹了起来,大公主安平的马球宴帖子也送到了各府。
崔府的女郎和郎君们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第10章 球赛 得殿下厚爱,是臣女的福分
安平公主的宴会,各府女郎们向来都是争奇斗艳的,生怕自个儿被旁人比了下去。
本也要给全府上下做冬装了,陈清芷这个国公夫人干脆请了长安城里最好的绫罗坊入府,给几房主仆量尺寸裁新衣。
只特给女郎们多做了一身,这也是崔老太君的意思,她道花骨朵似的年纪,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陈清芷另派人去珍宝阁给姐妹四人各打了一套新的头饰。
郎君里头,崔络惯来不爱凑热闹。至于三房的两位郎君,今年在国子监的全部课业即将结束,只要通过了年底的结业考试,就能同各地通过乡试的举子们一起参加来年的春闱,在省试中取得好名次。
崔老太君道:“考试在即,明晔和明逸就在家里头温书罢。”
嘱咐完两人,她又看向崔雪莹:“你兄长们不在,阿莹做姐姐的,照看好你几个妹妹。”
“是,祖母安心。”崔雪莹俯身行礼。
陆氏担忧的望着女儿,想嘱托点什么,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安平公主的此次宴会不在公主府,而是她在远郊的一处庄子上,崔府的马车少也得走一个时辰。路途无聊,姐妹几个闲聊起来。
崔雪珠一脸兴奋:“好久没打马球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今儿我一定要跟表姐一较高下。”
说到这,一向跟她不对付的崔雪妍难得没有冷嘲热讽,也高高兴兴地加入了话题。
谈起长安城里的娱乐消遣,打马球绝对算得上最受欢迎的运动之一。不止深得贵妇贵女们的喜爱,就连宫里的惠德帝也常在禁军中举行马球比赛。
沈幼宜斜靠在崔雪珠身上,不怎么感兴趣,概因为她不会骑马,更何谈打马球了。
崔雪珠扭头:“阿宜,你回头还是学学骑马吧,以后也能跟我们一起玩了,省得次次都无聊的坐在下面看着我们。”
“我也想啊,可我坐上去就是害怕,两条腿抖的跟什么似的。”沈幼宜叹口气,自打之前跟姐姐们一起学马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后,她就有了心理阴影。
长安城里的贵女们大多都擅骑术,母亲也是想叫自己学的,奈何沈幼宜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最后被她哭诉了一通,母亲也就放弃了。
“当时阿宜还小,自是害怕。回头还想学的话,不妨再试试。”二姐姐崔雪莹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宽慰。
沈幼宜冲她笑了笑,暂且不想这回事了。好在除了打马球,投壶她还是比较拿手的,总不至于干坐好几个时辰。
安平公主设宴,向来会叫人玩得尽兴。说起这位公主,也是个妙人。她乃帝后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女郎,打出生便得惠德帝偏爱。
只婚事上诸多不顺,最后下嫁了一位寒门出身的驸马爷,两人感情十分不合。待公主先后诞下郡主和郡王后,立马带着孩子搬去了公主府独住。
有小道消息乱传,称公主私下里养了面首,也不知真假。
崔府的马车到的时候,庄子里已经很热闹了。沈幼宜一眼瞅见了好几个熟面孔,有她的好姐妹徐颜,有四姐姐崔雪珠的表姐卢家娘子,还有继兄的表妹,看不上她的王家娘子王黛汐。
今日天气尚可,阳光明媚。安平公主在阁楼上摆了茶水糕点,下头便是一个宽敞的马球场,以便人们观赛。
她在跟女儿说话,婢子道崔府的女郎们到了。姐妹几人尚未行礼,安平公主抬头,笑着说:“不用客气,都坐吧。”
人还未齐,这马球赛自是办不起来。四姐姐崔雪珠已经自顾自吃上零嘴了,沈幼宜捂嘴偷笑,也拿了块糕点。
二姐姐崔雪莹坐在两人对面,过分沉默寡言,实在不像她往日的作风。她时不时抬头四处张望,沈幼宜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阿娘,大舅舅和舅母还有小表弟什么时候到呀?”亲弟弟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九岁的小郡主一眼都不想多看,只喜欢可爱的小表弟。白胖的脸蛋软乎乎的,最适合让她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