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另贵妃身边的张女官也已抵达长安,影卫已按计划行事。
张香梅不知道皇帝为何又派人把她找了回来,第一反应就是他知道了当年的事,要拿她逼问。
胆战心惊了一路,刚随几人入城,便听茶馆前的百姓在闲聊,她下意识听了几嘴,离开长安太久,也不知最近有无大事发生。
影卫几人递了个眼神,也不催她。
乔装成百姓的侍卫们,边喝茶边开口道:“那崔世子也不知犯了什么糊涂,非要在朝上顶撞陛下,如今可好,进了诏狱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是啊,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听说夜里还常有老鼠出没,吃的也都是些搜饭。世子身子骨再硬朗,怕也是遭不住,时间久了迟早要落下病根。”
“没错,我表兄就在国公府当差,老太君跟国公爷也都跟着急病了。”
“哎,还是年轻,就是不知道陛下还会不会留手?”
张香梅霎时脸色惨白,她撑着发抖的双腿过去,急的打断他们:“你们说的是哪个崔世子?”
有人白了她一眼,不耐道:“长安还有几个崔世子?自然是镇国公府的。”
张香梅这回腿彻底软了下去,还是影卫眼疾手快,把她这把老骨头捞了上来。
她紧紧攥着影卫的胳膊道:“快……快带我进宫见陛下。”
人到了御书房外,影卫说要通传一声,张香梅急的不行,就听里头突然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同时还有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恭维:“陛下息怒啊,您是天子,想砍个臣子的脑袋,难不成还要看镇国公的脸色?他崔家是要造反吗?那崔络屡次顶撞陛下,就该……”
他话还未说完,张香梅便不顾规矩的推门而入,声音发颤:“不能砍,陛下不能砍啊。”
“是吗?张女官还是好好跟朕说道说道,朕为何不能砍崔络的脑袋?朕是天子,没什么不能做的。”惠德帝起身,冷笑道。
“就是不能……不能……”张香梅双目无神,只一昧的摇头说不能。
观她这反应,崔络的身份呼之欲出。惠德帝憋了一肚子火,他的儿子近在眼前多年,他却一点不知,还羡慕镇国公会生。
若不是这老奴伺候了贵妃大半辈子,她今日岂能有命在?
惠德帝狠狠舒了口气,冷眼看过去,一字一句道:“为何不能,因为他是朕的皇子。”
张香梅一双混浊的老目瞪的圆圆的,随即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第45章 真相 崔大人来救我们了!
惠德帝浑身的血都是热的, 他掩面,背过身去,不想叫众人看到帝王的失态。
芷兰若知晓他多年来都未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定会怪他, 都是这些伺候的奴婢胆大妄为, 惠德帝一想,心中那股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缓和了片刻, 转身道:“你是自己说, 还是进掖庭说。贵妃待你不薄, 甚至拿你当亲人看, 你倒是说说,因何要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来?”
王氏身边的仆妇已去,儿子儿媳一问三不知,再三逼问也只吐露出那仆妇临终前念叨了几句, 她可怜的娘子和小郎君。
前国公夫人年纪轻轻没了,说可怜还情有可原, 崔络身为国公府的世子,金尊玉贵, 有何好可怜的?
惠德帝便断定这两个老妇定然是知情的,孩子许是故意为之,根本不是抱错。
他稍微一乍, 张女官果然露出了马脚。
惠德帝甚至忍不住往阴暗了想, 两个老奴怎有胆子混淆皇室血脉,王氏知情吗?甚至镇国公崔临他知
情吗?
把皇子养在他们崔家, 他想干什么?
他冷笑两声,又看向张女官。皇帝已然知情,张香梅无法再隐瞒下去, 想到她可怜的被困在这禁庭中多年的娘子,她忽地笑出了声,不顾尊卑的直视皇帝,质问道:“陛下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这是娘子临终前交代老奴死守的秘密,因为她一点不想让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在这吃人的后宫里长大,她一点不想小郎君认你这个父亲。”
张女官字字诛心,内侍监等人早已垂下了脑袋,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他挥挥手,叫其他人出去,自己去搀扶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惠德帝。
惠德帝捂着心口,可是没用,那里的肉好像被人生生剜了下来,张女官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
虽未见血却更甚见血。
他面色惨白,闭上眼问:“为什么?朕待她还不够好吗?等她生下皇儿,朕会封她皇贵妃,仅在皇后一人之下。”
说到后面,他声音已经没了力气:“她就这么恨朕吗?竟狠心要我们父子骨肉分离。”
惠德帝自嘲一笑,他方才想了那么多可能,甚至还疑了镇国公,唯独没想过是他最爱的女人亲手绝了他们的父子情。
堂堂天子,到头来,方知他是个笑话。
张香梅一点都不可怜皇帝,继续戳他的心窝子,一字一句道:“因为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娘子想要什么?她想要自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陛下给不了她,又逼迫她入了皇宫。因着你的一己私欲,你自以为是的越对她好,就越压着她喘不上气,因为你的好会叫旁的娘娘和太后愈发针对娘子。你将她囚在身边,看着她日渐憔悴,这些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你给朕住嘴。”惠德帝手背上青筋凸起,怒斥道。
天子怎会有错?他没错,是她太过贪心。
那年他亲征北狄,受伤后为边关一商户女所救,大雪纷飞,惠德帝一眼倾心。她父母皆亡,只守着家中薄产,一门心思招个赘婿打理生意。
惠德帝骗了她,两人互生情意,过了段甜蜜日子。待到不得不归时,他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得胜归朝,他迫不及待下了道封妃的圣旨,亲去迎她。
他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可等来的却是她的决绝,还道她的赘婿已死。可惠德帝是天子啊,他的女人怎能留在宫外甚至再嫁他人。
他以为时间久了,她自会明白他的心意,也会理解他的无奈。他不仅是她的夫婿,还是后宫其他女人的夫婿,他会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
谁知道她就那么倔?
甚至恨他恨到要他承受她们母子一尸两命的痛。
张女官嘲了一声,将当年的事说了个明白。
她抹了抹老脸上的眼泪道:“当年贵妃辛苦诞下皇子后,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血崩了,她知道自己要撑不住,请求往后国公夫人多带着世子进宫看看皇子,最起码叫他不要受人欺凌。可哪知国公夫人身边的仆妇突然一声哭喊,说世子的呼吸越来越弱,国公夫人刚抱到怀里,孩子就没了气,贵妃这才想着将皇子托付给她,对外就称是她诞下一名死胎。”
张女官哽咽几声,继续道:“世子是崔老太君盼了许久的嫡长孙,若孩子没了,崔王两家她都没个交代,况且国公夫人怕她往后都不能再生,便含泪应下,还道往后会将皇子当亲生儿子来疼。贵妃了了心事,当即就去了,两个孩子的襁褓一模一样,刚出生的婴儿都没长开,当时在场的人很少,瞒天过海是很容易的事。”
惠德帝仰头,眼睛干涩:“她就这般信不过朕?不信朕能护住我们的皇儿。”
张女官:“陛下当年还在受太后掣肘,后宫又纷争不断,在这宫里,没有母族撑腰,也没有亲娘护着的孩子,处境可想而知。至于陛下,您不仅是小郎君的父皇,也是其他皇子的父皇,贵妃的确不信您。”
惠德帝哑口无言,苦笑两声,原来芷兰从未信过他半分。
申经义心下感概,徒弟小喜子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收了收神情,弯腰道:“陛下,镇国公到了。”
惠德帝面色憔悴,一脸复杂道:“叫他进来吧。待会儿见情形不对,机灵着点。”
申经义点点头,辛苦养大的儿子一朝成了皇子,再知晓亲生子早早没了,换谁都要接受不了吧。
见了崔临,惠德帝拍拍他的肩膀,别过脸去:“这么多年,爱卿辛苦了。”
璟行被他教养的再好不过。
崔临一头雾水,略微思忱道:“不辛苦,都是微臣的本分。”
惠德帝喉咙发痒,看向张女官。面对镇国公崔临,张女官无疑是心虚又愧疚的,她不敢看崔临的眼睛,闭上眼道:“国公爷,是我和贵妃对不住你,世子崔络真正的身份是二皇子殿下。真正的世子……世子他一出生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