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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惠德帝叫两人退下,单独把崔络留了下来。他搓搓手,本想直接开口,可话到嘴边,顿时成了:“璟行饿不饿?晌午就留在宫里陪朕用顿午膳吧。”
  饭桌上好张口,惠德帝如是想。
  崔络垂下眸,顿了顿拿国公爷作筏子:“多谢陛下好意,只是父亲还在外候着。”
  惠德帝摆手:“无妨,镇国公也一起便是。”
  廊檐外的崔临坐在椅子上喝茶,申经义出来笑眯眯道:“国公爷,陛下请您跟二皇子共用午膳。”
  崔临一顿:“内侍监,陛下跟……璟行说了吗?”
  申经义摇头:“尚未。”
  崔临想了想:“跟陛下说,我先行回府了。”
  陛下什么意思?要他看他们父子情深?
  申经义便回去传话了。
  崔络:“……陛下盛情难却,臣多谢陛下厚爱。”
  一顿饭吃的他浑身不适,思来想去都猜不透惠德帝的心思。直到惠德帝泪流满面,上前抱住他,叫了声皇儿。
  崔络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他看向惠德帝,喉咙口发涩:“陛下……这是何意?”
  惠德帝掩面,朝申经义抬手。
  申经义俯身,凑到崔络身边,从当年贵妃与前国公夫人生产那日一一讲起。
  崔络的眉渐渐拢起,素来镇定的他,此刻也难以冷静。他腰背仍旧挺拔如松,但细看宽阔的肩膀在微微发颤。
  申经义叹息一声,腰背又往下一压,道:“您从未都不是镇国公世子,而是真正的皇子龙孙。陛下他这么多年以为您早早没了,午夜梦回都是你们母子。”
  惠德帝红着眼,仰头逼泪。崔络终于有些许实感,他张了张嘴,父皇二字实属叫不出口,惠德帝什么都懂,现下并不逼他。
  “父……国公爷他已知晓吗?”崔络闭上眼,缓了片刻问。
  申经义忙道:“您还未到随州时,国公爷便已知晓,不过崔家其他人尚未知情。”
  其他人?
  崔络眸底晦暗不明,他眼前浮现出继妹那张如花似玉的明艳脸庞。
  惠德帝上前捏捏他的肩膀,道:“如今我儿身世水落石出,随朕去看看你母妃吧。”
  “是。”崔络颔首。
  他的母妃兰贵妃,坊间传言不过一二,道她姿色过人,才凭一商户女的身份被皇帝盛宠,旁的再无其他。
  见了画中女子,崔络才知所言非虚。他的母妃还是未出阁时的打扮,一身素净上襦,浅蓝色花凤百鸟裙,仅仅一个回眸,便知她笑的恣意。
  惠德帝感慨道:“你的眉眼,跟你母妃很像。朕此前未曾注意过,就那日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念头,便越看越像,才会重查当年之事。”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君主,而是如民间再平淡不过的父亲,絮絮叨叨的向儿子回忆与爱人的往事。
  崔络站在那里静静听着,他知道惠德帝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忆到贵妃有孕时,惠德帝忽地看向崔络,慈爱道:“待明日早朝,朕会宣布你的身份并立你为储君。”
  崔络微微错愕,抿唇道:“您若是因为母妃,恕璟行难当大任。”
  惠德帝眼底尽是欣赏,他的确对贵妃所出的孩子有所偏爱,但皇子若无大才,又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以博红颜一悦。
  他侧身,平静道:“在璟行眼中,朕是怎样的君主?”
  崔络垂眸:“是璟行失言。”
  崔家从不在夺嫡中站队,只衷于皇帝。崔络是世子时,也严格按家训行事,是以不论是端王的礼贤还是景王的利诱,他都不为所动。
  然崔络从不是愚忠之人,他也有私心。到了迫不得已二选一时,为保崔家,端王是上乘人选。
  以前是局外人,现下成了局中人,既已入局,没有不争的道理。
  再出宫,已是申时。
  府上静悄悄,崔络行至沈幼宜的院门,忽看了眼自己染上一身灰尘的黑衣,停下脚步。
  守门的仆从正打盹,见了他惊道:“世子爷回府了?要去通禀五娘子一声吗?”
  “不必。”崔络顿了顿,又道:“五娘子……现下在做何?”
  仆从挠挠头,不确定道:“往常都在饭后小憩,不知今儿醒了没?”
  崔络颔首,转身回了清雅苑。仆从目送他离去,当真没进去通禀。若放在以前,世子爷要来,五娘子定欢欣鼓舞,只现在他们下头人也有点拿不准五娘子的心思了。
  先行回府的高竹早已备好了热水,崔络沐浴更衣后,先去了崔临的书房,国公爷一早便默契的坐在里头等,父子俩见了面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后,还是崔络率先出声,叫了声父亲。
  崔临苦笑一声,摆手道:“你如今是皇子,再叫我父亲不合规矩,叫陛下听见了,心里头定是不舒坦。”
  崔络别过脸去,艰难开口:“在璟行心里,您永远是我父亲,养育之恩没齿难忘。”
  他垂眸,继续道:“是贵妃……是我生母对不住您,对不住崔家。”
  崔家是百年大族,世子的位置何其重要,将来要承担起一族之重,他的生母却叫他这个外人顶替了去。
  可谁都能怨她,唯独崔络没有这个资格。
  幼年时王夫人对他冷淡,他至今才算明白,原来他从前渴望的母爱,早已得到过。
  崔临叹口气:“这事就叫它过去吧,终是我儿没福。”
  许是早产的缘故吧,孩子才存活艰难。
  话题太过沉重,崔络转头问道:“祖母那里……父亲有跟她说吗?”
  崔临头疼:“你祖母年纪大了,我怕她承受不住,正发愁呢。”
  崔络沉沉吐出一口气:“这么大的事,合该我亲自去跟祖母说。”
  “也好,待用晚膳时,我跟你一道去。”
  ·
  沈幼宜饱饱睡了个午觉,歇晌起来浑身都舒坦。
  素莲伺候她梳洗一番,又去开窗通风,才刚掀开半扇,人便怔住了,脱口而出道:“世子爷?”
  沈幼宜踮了踮脚尖,探出脑袋看去,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高挺背影。
  待人转过来后,她眨眨眼,人彻底傻了过去。
  脸还是那张俊脸,只黑了不少,看上去更加凌厉,尤其那双狭长的凤眸,叫人不敢直视。沈幼宜有些心慌,竟啪的一声将窗户按了下去。
  外头站着的崔络面色有些不好看,一时也猜不准女郎家的心思,是还在因他临行前两人的不欢而散而生气,还是单纯不想见他?
  那时他给不了她答案,以后崔络不会再退。
  “阿宜。”门口传来继兄低沉的声音。
  沈幼宜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还是继兄第一次这般亲密的唤她,以往不过一声五妹妹罢了。
  她莫名有些脸热,结巴道:“做……做什么?”
  “不想见我?”
  “没有啊。”
  “那我在堂屋里等你。”
  沈幼宜:“……”
  她承认自己的好奇心又被他勾了起来,只上回失望而归,这次她倒要看看继兄又搞什么名堂?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如何也不会与继兄的关系闹太僵,无非是对着他,不会如从前那般上心,冷脸贴过几回,也就够了。
  沈幼宜方进堂屋的门,继兄便抬眸看了过来。方才离的远,看的还不真切,到了跟前竟当真对他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怎地不进来?是往后见了我都不说话了?”崔络沉沉出声。
  沈幼宜听了后一句话便来气,好像显的她多么把两人的争吵放在心上似的,当即撇撇嘴,呛了他一句:“没有。是兄长变黑了,我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崔络攥紧的手松了几分力道,随即又沉下脸。
  他起身,大步上前,沈幼宜只觉头顶上方一阵威压,腰一软,身子下意识向后倾去。崔络不许她躲,长臂一伸,便将人捞了个满怀。
  腰间横着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锢着她无法动弹,他另一只手抬起,抚上她的背。沈幼宜惊到了,眨眨眼,她呆呆愣愣的,被迫埋在他胸口处,一时间忘了其他。
  继兄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心跳的好快。雪后松木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沈幼宜下意识嗅了嗅,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好闻。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抱,上一回是好多年前了,那时继兄中了状元郎,沈幼宜记得那天她特别高兴,心里为继兄开心,便大着胆子上前抱了抱他,那时她尚未到他腰侧,现在却已然长高了许多。
  事后他没斥她,只淡淡道:“往后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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