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别过脸去:“你给身边人都下了毒,可朕也有解毒丸,他们招供是早晚的事。你也别指着你外祖徐祭酒和岳丈来进宫为你说情,自打你进宫那刻,两家便都被禁军看管了起来。”
景王面色惨白,他再也撑不住,身子向后倒去。他以为父皇再生气,也不过禁他几个月的足。可……可父皇如此阵仗,分明是要将他这一党全部清掉。
申经义目不斜视的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赫然是几张签字画押的证词,至此景王彻底死了心。
惠德帝不想再看他一眼,只道:“用人,需要以诚待之。你如此这般,能有几人衷信?不过因利而聚,利尽而散罢了。”
他摆摆手:“把景王暂压回王府看管。”
景王自嘲一笑,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别说储君之位,能否保住这条命,也要看父皇是否开恩。
他不服,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被拖出去的那一刻,景王阴沉沉的盯着端王的背影,彻底豁了出去,大声喊道:“父皇,别的儿臣都认。只那伙杀手身上的令牌,儿臣死都不认,分明是大哥与李皇后陷害于我。”
端王一惊,忙看向惠德帝:“父皇明鉴,儿臣和母后清清白白。”
惠德帝一脸复杂,他当然相信长子清清白白,可他的发妻当真清白吗?
只李氏一族,在朝中树大根深,他便是有心,也无从连根拔起。
他迟迟不肯立长子为太子,便是有这层顾虑,这江山终究是他裴家的天下,不是她李家的。
可皇位若是交到长子手上,说不准哪天就姓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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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裴络与沈幼宜一行人回城,已是后半夜。因着太子遇刺一事,今夜宫内宫外恐怕没几人能睡个好觉。
景王被匆匆压进宫,他外祖跟岳父府上也被看管了起来,惠德帝没有一点瞒着众人的意思。
如此大张旗鼓的一番动作,官员们顿时敏锐的嗅到了什么,只等明日的早朝。
到了崔府,尚未合眼的崔临与陈清芷一听仆从来禀,顾不上多问,便急慌慌的往沈幼宜的院子里去。
女儿已躺到了塌上,除去面上红的有些不正常,看着无甚大事。
陈清芷扑过去,抱着她就是一通哭。
李信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的太子殿下,催促道:“太医一会儿便到,五娘子不会有事的。臣已传书信给陛下,殿下还是快随臣进宫吧。”
沈幼宜被母亲抱着,身子无法动弹,只冲着裴络眨眨眼:“我没事,兄长快去忙你的。”
裴络收回目光,嗯了一声:“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待进宫后见到惠德帝,他惭愧行礼道:“儿臣不孝,叫父皇忧心了。”
对着惠德帝,裴络其实亲近不起来,更别提她的母妃,画上那惊艳的美人,这一生皆被他困于宫廷。
但对他也生不起恨,平心而论,惠德帝是个好君主。对他,亦是个好父皇。
惠德帝眼角泛酸,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保证道:“没事便好,父皇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叹息一声:“不早了,快回东宫休整吧,身上的伤口再叫个太医帮你处理处理。”
许是被湖中的礁石所撞,不过小伤,裴络并未放在心上。
还剩一两个时辰上朝,他再未合眼。
端王敦厚,也有些小聪明,但本性良善。
景王鲁莽,为人狠辣,不可与之深交。
至于嫡母李皇后,这么多年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处事公正,从不拈酸吃醋,对外更是素有贤后的美名。
然她能稳坐皇后之位,裴络便不能小觑。她早早便叫端王娶了娘家侄女,就说明她并非淡泊如水。
可如今他坐上太子之位,端王没了希望,李皇后真能甘心吗?
李皇后不甘心啊,听说裴络好端端回来了,她当夜睁眼到天亮。
翌日朝上,见太子无事,有人欢喜有人愁,在朝臣的揣测下,惠德帝果然痛心的宣道,太子遇刺一事与景王有关。
又捏起一张折起来的薄纸,他缓缓看了眼底下心思各自的大臣,漫不经心道:“景王身边的人招了个干净,朕现下已将徐府和端王妃母家看管了起来,待朕查证一番,与景王一道再行发落。而此名单上便是与此事或是平日里与景王来往频繁之人……”
帝王话还未尽,底下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有那心虚的早已当场变了脸色。
太子一立,他们早想安分守己,但上了景王的贼船,又岂是说下便能下的?景王手中握着他们要贬官砍头的证据,他们只能继续与景王站在一处。
惠德帝一一扫过众人,眸底尽是失望,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好臣子。
在众臣震惊的眼神中,他将纸张撕了个干净,他不过试上他们一番,水至清则无鱼,惠德帝从没想过将他们一锅端了,否则朝廷还如何运作?
今日一威慑,有小心思的应当能安分不少。
消息传回后宫,惴惴不安了一夜的徐贵妃终于撑不住了,跪到御书房外哭着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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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到湖中时,沈幼宜一直被裴络护在怀里,是以身上没其他伤口,她的烧更是半夜就退了下去。
人年轻,第二日便能活蹦乱跳,恢复了大半好气色。
素莲瞅了眼女郎,只见她一会儿捂住脸,一会儿趴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片刻后又尖叫出声。
她摇摇头,出去了会儿又进来笑着道:“女郎,太子殿下过来了。”
沈幼宜惊的直愣愣从床上坐了起来,实在没想到裴络这么早便出了宫。
低头看了眼自己素净的打扮,她结结巴巴道:“就……就说我还没醒,让他去堂屋坐一会儿。”
“阿宜,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屏风后忽然站了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熟悉的清冽声低低传来。
沈幼宜一惊,做了个特别傻的动作,将锦被往上一提,整个人都缩了回去,连脑袋都捂的严严实实,临钻进去前,还不忘道:“不许你进来。”
她声音甜,音调还软软的,没一点威慑力,太子殿下恍若未闻,已自顾自地到了塌前。
“为何不许我进来?”
沈幼宜怕他发疯来掀被角,死死在里面攥着,闷声闷气道:“女郎家的闺房,外男能随便进吗?太子殿下饱读诗书,怎会连这点礼数都不知?”
说完忽地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阴阳道:“这不合规矩,太子殿下往后还是守礼罢,避嫌为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太子殿下:“……”
他抿抿唇:“我是外人吗?昨儿还一口一个兄长的,今日便翻脸不认人。小没良心的,避的哪门子嫌?”
沈幼宜不服,气呼呼道:“守礼和避嫌的话可都是出自太子殿下之口,如今都不是兄妹了,自然更要守礼。”
“所以阿宜想跟我撇清关系?”裴络变了神色。
他平平静静的,沈幼宜却听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片刻后,裴络又神色如常,他低笑出声,看向塌上。目测了一会儿,他伸手朝沈幼宜腿上拍了拍:“不怕闷的慌?出来说话。”
憋红了脸的沈幼宜,缓缓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长睫颤了颤。她嗔了他一眼,下意识道:“我还没梳洗呢,那你先出去。”
裴络目光微动,女为悦己者容,故昨日不是他的错觉,她脸上的羞涩是真真切切的。
只是不知……
太子殿下垂着眸,只露出半张矜贵的清俊侧脸,沈幼宜不知他在想什么,最讨厌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撇撇嘴问了句:“只是不明白,我都不是你妹妹了,为何还对我这般好?”
裴络沉沉盯着她,他滚了滚喉头:“对你好,这还不够吗?”
呵呵,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沈幼宜抿抿唇,心中不爽,伸出一只小脚往太子殿下身上踹了踹。
她还没来的及收回,那只脚便落进了他掌心间。沈幼宜乱蹬了几下,没一点用,裴络只轻轻用了几分力便叫她无法动弹。
轻纱制成的白色罗袜,虽将她的玉足包裹的严严实实,然裴络却不止一次见过罗袜下的光景,纤细的脚踝,白嫩光滑的脚背,圆润粉嫩的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碰一下,她便痒的不由缩回去,叫人怜爱。
裴络的呼吸乱了。
虽着罗袜,沈幼宜却觉自己的脚透心凉,察觉到太子殿下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她蹭的一下收到了被窝里,红着脸瞪他一眼:“你快出去,不然我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