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她一介寡妇带过来的女郎,如何能配得上将来一国之母的尊位?”
裴络压了压眉眼,他不好分说。崔临却没这个顾虑,当即怒道:“依曹侍郎所见,我镇国公的女儿便这般叫你看不起吗?”
曹侍郎一脸悻悻,想说又不是你亲生的,至于吗?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不知羞耻。”朝上有位老御史绷着一张老脸,忽地跳了出来,声音大的坐在上头的惠德帝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惠德帝心中道了句老匹夫,吃饱了撑的。这白御史最是古板不过,成天里正事不干,反倒一上朝便逮着同僚鸡毛蒜皮的丁点小事弹劾个没完,他日日听着都不耐烦。
若不是看他上了年岁,惠德帝早想将他贬黜回乡下老家。
他神色严厉道:“这桩婚事是朕亲赐,白御史这是何意?也想骂朕胡闹,不知羞耻吗?”
白御史身板挺直,丝毫不惧天子之威,大声道:“微臣不敢有这个意思,只陛下的确犯了糊涂。”
周边的同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白御史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道他早上出门莫不是没带脑子?
惠德帝不是昏君,若他这个皇帝行事真有大错,御史说教他不会不听,只白御史太过没有分寸,昏了脑袋,他便不想再忍。
当即道:“朕看白御史是年纪大了,昏了头。朕体恤你,今日便辞去官,回老家安度晚年吧。”
陛下说的含蓄,实则不就是给白御史留张老脸,叫他自个儿脱下头上的官帽吗?
白御史也听出了惠德帝的意思,见有人来搀他,他一甩手臂,冷哼道:“老夫自己走。”
这官不当也罢,省的日日看着这些同僚窝火。
因他往日里几乎将朝上的大臣们弹劾了个遍,得罪了不少人,是以他被惠德帝罢官,竟无一人替他说情。
朝上其他人见有了他这个先例,心里嘀咕几句,面上却道:“陛下圣明。”
赐婚一事顺理成章,再无人反对。
第59章 夜探 今日怎如此粘人?
李国舅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上前出列:“陛下,太子年岁将二十五有余,皇嗣一事也需尽早提上日程。太子大婚, 诸事繁琐, 依微臣之见, 不若在太子妃进门前,一并再选两位侧妃先入东宫, 也好有个贴心人伺候着殿下。”
裴络冷眼看过去, 崔临也是怒火中烧。
惠德帝瞥见儿子的神情, 心下明了。
侧妃先入东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难免会叫正妃没脸。他眸光一闪,仿佛来了兴致:“哦?张爱卿心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张侍郎道:“听说国舅家还有名嫡次女尚待字闺中,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与亲姐端王妃一并嫁入皇家, 也是一桩佳话,陛下以为如何?”
惠德帝心中冷笑, 他淡淡看了眼李国舅,也不知这是他的主意, 还是皇后也这般想?
这李家眼看老大无缘储君之位,便将主意打到了太子头上,是势必要叫他们李家女诞下皇太孙了?
李家是有从龙之功, 但这么多年, 愈发贪心。这天下终归姓裴,不姓李。
他面上不动声色, 转头将问题抛给裴络:“太子以为如何?”
裴络掩去眸底的暗色,恭恭敬敬道:“父皇,太子妃尚未进门, 侧妃一事更不急于一时。”
张侍郎:“太子殿下所言差矣。您身为储君,子嗣一事事关民之根本。东宫子嗣昌盛,朝臣方可安心。”
裴络冷笑道:“外头都道张侍郎宠妾灭妻,闹的后宅不宁,要不要孤替你断断家事?”
张侍郎一噎,这便是嫌他多管闲事了,他悻悻摆手:“没有的事,太子殿下许是听错了。”
说完便垂头,不再言语。
惠德帝道:“就依太子所言。”随后他看向李国舅:“朕听说国舅家的嫡次女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给太子做侧妃难免委屈了她,国舅还是尽早给她寻个好人家吧。”
李国舅有口难言,他闭了闭眼,挺直的腰背似弯下几分,苦笑道:“陛下说的是,臣回头便为小女相看婚事。”
今日一试探,他彻底死了心,陛下是不会叫李家女再嫁进皇家的。
下朝后,李国舅还未出宫门,便有宫婢来寻:“国舅爷,皇后娘娘请您去她宫里坐坐。”
兄妹俩一见面,李皇后便忍不住的埋怨,冷眼道:“哥哥方才在朝上,到底是何意?张侍郎可是你的人,提出让阿音入东宫,是哥哥的意思吧。”
阿音是李国舅嫡次女的小名。
李国舅平静道:“便是娘娘想的那个意思。”
亲外甥已无缘皇位,为保李家百年荣华,他自要再送个女儿入宫,只要诞下皇子,何愁没有将来?
只看惠德帝方才的意思,便是警告他勿要再动旁的心思。
李国舅当然心有不甘,他李家当年拥护惠德帝登基,不就是为了让下一任太子身上留着他李家的血吗?
可惠德帝偏不叫他们如意,这些年他将皇权一步步拢在自己手中,李家便渐渐没有底气与帝王叫板。
他看向生气的李皇后道:“之前我叫娘娘安排阿音与太子见面,娘娘迟迟不肯,为兄便只好自作主张。”
不过到了现下,见与不见也没任何意义。李国舅老了,也认起命来。
李皇后气的胸脯一起一伏:“依哥哥的意思,李家便是要弃了本宫与我儿,你叫我如何肯?”
李国舅恨铁不成钢道:“娘娘要怪便怪端王不争气,他若有勇有谋,太子一事还不是板上钉钉?任他来几个裴络,也是无济于事。”
他叹口气:“好了,往后娘娘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千万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念头。”
惠德帝大权独揽,他们这些世家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才好。
李国舅走后,李皇后心绪难平。她这一生,便如一颗棋子般被家族操控,当年她也有偷偷爱慕的郎君,却为了李家,辜负郎君,毅然决然进宫做了皇后。
到头来,眼看儿子无缘皇位,他们母子俩也成了李家的弃子。
李皇后不认命,哥哥不帮她,李家不帮她,她自会为儿子铺路。
赐婚的圣旨一下,最先知情的自是长安的百姓。大家聚在一起新奇一时片刻,便也散了。
又不是亲的,谈不上乱了伦理纲常。
百姓们才不管谁做太子妃,日日惦记的是家中的生计与吃喝拉撒。
不过也有好事的风流子弟,在赌坊青楼吃酒时,将此事拿出来调侃说嘴。
惠德帝派人抓了几个闹最凶的,下令杖责五十,此后坊间风言风语渐消,反倒传出了太子与太子妃青梅竹马,成就了一番佳话。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沉幼宜在崔家人震惊的眼神中,淡定的接过了内侍监手上的圣旨。
申经义忙扶了把沈幼宜,笑道:“五娘子快快请起。”
沈幼宜道:“内侍监客气了。”
待宫里的人一走,二夫人的神还没回过来,三夫人则满是嫉妒,不得不说这母女俩还真是命好,就是可怜了她的阿莹。
沈幼宜可不想像猴一样被众人围观,她给了母亲一个眼神,偷偷溜回了屋里。
董钰方听了婢女们私下的嘀咕,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明白母亲为何总叫他死心。
下午的时候,除去徐颜,出嫁的崔雪珠与有了身孕的崔雪妍同时回了娘家。
姐妹俩将沈幼宜夹在中间,狠狠逼问了一通。
崔雪珠挤眉弄眼道:“好啊,没想到阿宜看着是个胆小的,实则胆子比谁都大。老实交代,你们何时偷偷摸摸在一处的?”
沈幼宜才不会告诉她,只红着脸敷衍几句。
崔雪妍忽地道:“话说回来,待你与太子殿下成了亲,若是按照崔家的辈分走,我们岂不是还要叫他一声五妹夫?”
沈幼宜轻瞪她一眼:“你若敢叫,随你便是。”
崔雪妍暗暗咂舌,她也就是过过嘴瘾,开个玩笑,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她实在没有勇气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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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日,长安城里下了场鹅毛大雪。
崔府的仆婢们一大清早便起来开道,清扫庭院。上午的时候东宫的喜公公带着人过来送了节礼,还道太子裴络晌午会过来用膳。
亲事一定,只要来往不是太过频繁,外头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用膳时没见沈幼宜,裴络看向陈清芷,她道:“阿宜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在她院里用了。”
裴络心头一紧:“我去看看她。”
陈清芷刚要喊他的话又从喉咙口咽了回去。
待裴络进了内室,见沈幼宜脸色泛白,正靠在床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