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呼出一口气,装得坦荡:“你想听什么?”
“不对,不是我想听。”谢久辞懒散掀起眼皮看她,轻描淡写地颠倒黑白:“这取决于,你知道多少。”
“想做买卖,就拿点诚意出来。”他激她,“否则,我有权利终止合作。”
季繁终于认真打量起他。
谢久辞面色隐在阴影之下,薄唇紧闭,侧脸的棱角更锐,神情晦默难测。
凌乱发丝垂落额际,虽不掩其俊美容貌,却也再无从前那般意气。
她这才发现。
他们两某种意义上来讲,还都挺可怜。
于是,季繁应了这桩交易。
再后来,那天晚上,迷雾幻象里光影交织。一墙之隔的两人,伴着不同程度的鬼哭狼嚎,不约而同地陷入思想绝境。
“看够了吗?”
耳边蓦地传来一句询问。
季繁不自主地摇头,心道,谢久辞怎么越混越惨,如今不仅瘦,而且面无血色,竟是连半分人气都没见。
仿佛独自游荡人间的异世孤鬼。
“呵。”
短且促的呼吸响起。
下一秒,灼烫的热气喷洒至颈肩,季繁猝不及防被人握紧手腕,从回忆中扯醒。
她抬头,正撞进一双黑不见底的桃花眸。
“陈……”
季繁挣扎想解释,奈何来人似乎并不打算跟她废话。
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单手轻捏住她的下巴,慢抬,以往秉持的绅士礼节尽数消匿。
周遭安静得异常诡异。
陈硕盯着她发红的眼框瞧了半晌,忽地浅扯开唇角,眸中情绪起伏,落于玩味。
“好看到走不动道?”
第29章 故事 “眼睛长他身上了?”
陈硕的出现很明显是所有人始料未及。
空气一瞬间凝固。
他漆黑的瞳仁里有无底漩涡悄声翻滚, 铺天盖地的黑雾浓重,沉得叫人难以移眼。
季繁如同被他摄走魂魄。
屋内众人不明所以,眼观心, 鼻观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无意外地从彼此眼里互相看出了“懵逼”两字。
最终只好狂使眼色给最中间的郑之舟,口型比划着, 让他上前去问问情况。
可惜念及谢久辞的威压, 郑之舟就算再怎么临危受命,也不敢无端出言打破沉默。
于是气氛就这么冷冰冰胶着着。
直到察觉到自周围射来似探似究般的灼热视线,季繁才猛地回神,想起身置何处。
脸上顷刻烧得通红, 她眼睛边不甚自在地瞟向一旁,边扭动手腕, 推他,压低声音道:“陈硕, 你先放开我。”
普普通通挺正常一句话, 可加上她这番扭捏作态,落在少年眼里, 就全然变了味道。
“陈硕。”他稍稍垂首, 咬牙加重字音,重复一遍她话中对自己的称呼,而后蓦地轻嗤一声。
“怎么,”陈硕淡淡抬眼,目光似有若无地顺着她的方向划过旁边不发一言的那人,语气不带温度:“眼睛长他身上了?”
“……”季繁彻底懒得再跟他掰扯道理, 干脆收眼回来瞪他:“放不放?”
陈硕言简意赅:“不放。”
季繁气急。
就在这时,谢久辞似是终于看够了热闹,慢条斯理地插腔进来:“喂——”
僵持不下的两人当即循声转头。
“你闭嘴。”异口同声三个字。
谢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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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采录制的地点在隔壁屋。
季繁和相应工作人员先一步过去。转眼间,这边房间就只剩下三个人。
郑之舟躬身扯了扯墙角的电线,拉过来,接到电脑上,鼠标随手往上一滑,就切到了转播画面。下一秒,女孩低垂眉眼调试设备的场景便非常直观地呈现了出现。
显示屏尺寸不大,却足够清晰。
电流滋啦的响声过后,郑之舟挪开位置,转身拍了拍陈硕肩膀,递了副纯黑的套耳式收音耳机给他:“诶好了。”
“硕哥,你拍摄经验足,能帮忙看看哪里继续还需要调整吗?”
陈硕没理,似乎根本听不见他讲话。
片刻后,转头,忍不住地问:“不是,你过来做什么?”
闻言,谢久辞没立刻回答。
他沉吟须臾,轻抬起眼睫喊:“郑之舟。”
趴在液晶屏前的郑之舟应声回头:“诶?”
谢久辞:“你先出去。”
“……”郑之舟慢半拍地“啊”了声,反应过来后,不确定地伸手指了指仪器:“那这个……”
“陈老师会看。”谢久辞唇角弧度不大,似笑非笑:“你放心,他比你盯得认真。”
郑之舟不自觉往旁瞟了眼。
而后默然让开位置:“哦哦……那我去隔壁看看情况。”
犹豫地走到门口时,郑之舟脚步顿了顿,复又硬着头皮开口:“辞哥。”
谢久辞:“说。”
“你们记得看着点时间啊,我感觉我和季同学共处一屋挺尴尬,毕竟刚刚得罪了人家。”
谢久辞对此不置可否。
见状,郑之舟悬着的心空掉一半。他闷闷拧开门锁,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迈步离开。
郑之舟走后,原本冷清的房内再度降温。
默了两秒,谢久辞挑眉,自然而然地接上方才的话题,主动搭话:“我不能来?”
“作为老板,探个班很正常吧?而且,如果我不来,”他懒懒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地说,“就你刚才那种不要脸的行为,一旦被人拍到,还有谁能第一时间替你公关?”
“有病。”陈硕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谢久辞噎了下,又继续:“另外,我提醒你一下啊,咱作为公众人物,不说让你君子慎独,至少也该在镜头面前保持人设吧?”
陈硕懒得理他。
见他依然这副德行,谢久辞简直快气笑了。
“别的先不提,就说前天北辰大学那场军训汇演。你临阵想换歌。可以,没问题,网络上充其量只能评价一句‘有个性’。”
提到这事,谢久辞难得严肃起来:“但你最后甩脸不唱几个意思,不是上赶着找骂?”
陈硕抬眼。
“你有跟我商量过?”
谢久辞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需要吗?”
“你忘记合同怎么写的了?”他被怼得够呛,好不容易磨出来的耐性近乎全无:“要不要我现在翻出来,一条条念给你听啊?”
陈硕不接茬,因为他当然没忘。
曾经他签约“笙声予我”公司,一开始并不知道谢久辞就是背后的老板。更不清楚季繁与他之间的渊源。少年初出茅庐,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掩饰锋芒。
对任何不损害自己利益的人或事言听计从。
是成年人不动声色的生存法则。
艺人签约,说白了,无非商业合作。
两方交手博弈,最终实现利益最大化。
白纸黑字既是保障,也是约束。
洋洋洒洒近万字,总结起来却不过简单一点:【乙方应无条件配合甲方要求,进行创作、演出及后续工作。】
那时的陈石页需要钱,所以他别无选择。
现在亦然。
许是心情不妙,两人一时间都没再交谈。
恰此时,音响处传来窸窣动静,在针落可闻的寂静空间里无限放大。陈硕注意力被吸引,缓了缓,他探手拿过耳机快速戴好,侧目看回去。
屏幕上背景角度轮换几圈,定在墙边。
暗如澜夜的屋子,只有女孩瓷白的脸颊处泛着幽幽荧光。
很快有人打板。
“季同学,你是怎么想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季繁正了正身子,调整好状态:“被迫。”
“卡!”郑之舟咋咋唬唬的声滤过电流吵得人头疼:“你是特意来砸场子的吗?哪有人会这么答题啊?”
“没有。”季繁似下意识反驳,无辜的眼神里满含诚恳:“我确实是为了学分低头啊。”
“……不行不行,理由不够吸睛,得改。”郑之舟叹口气,语露纠结:“咱们这是偏恋综向的竞赛舞台,每个嘉宾都必须有爆点。何况,你后期还要和自带流量的陈老师搭档。”
季繁慢腾腾眨了下眼,盯着镜头:“什么?”
可能感觉她不开窍,郑之舟直接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诶这样吧,你可以讲个生死离别的凄美故事,之后咱再造势炒一炒,我保证讨论度绝对空前绝后。”
季繁“哦”了声:“没懂。”
郑之舟:“比如,你曾经喜欢一个男生。”
“……”
季繁嘴巴动了动,声若蚊讷,没能再维持表面平静:“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