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宋月禾点点头,肯定:“没错!”
“小姐,老爷祖辈世代从商,亏本买卖咱们不能做。”
宋月禾眼睛亮了亮:“有道理!”
许是意识到她态度缓和,星儿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提议:“趁现在来得及,不如——”
“不如换成他来服侍,让我多看几眼!”
星儿被噎了个半死,幽怨地看向自家主子。
宋月禾仿若未闻:“还有,我瞅星儿你说得困乏,想来是车内空气闷热导致,反正现下离回府尚早,不如下去走上几步,消消火?”
星儿:“……”
她终于彻底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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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词被宋家大小姐买入府作宠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西京。
宋老爷一脚踏进家门的时候,所有家丁皆抖了几抖。
“大小姐呢?”
跟在宋老爷后头的当家仆从,躲在他背后,朝满院子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了然,纷纷表示不知情。
宋老爷嘴角抽了抽,沉声又问:“那个伶人呢?”
大家默言。
“说话!”宋老爷罕见动了怒:“我出门一趟,回来都变哑巴了是么?”
“护着小姐就算了。”他气急暴喝,眉头紧锁着:“连那个玩意儿也说不得吗?”
没人敢抬头。
半晌,宋老爷一言不发地摘了手套,抬脚往宋月禾单独居住的小院走。
一个小丫鬟却在这时,猛地冲上前,张手拦住了他。迎着宋老爷阴鸷至极的视线,她当即吓得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地磕头。
“老爷,您不能过去!”
宋老爷面上愠色更重。
“哦,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
丫鬟哆嗦了下,结巴解释:“因、因为,小姐她……”
还未等她憋出理由,话头便被他人接过。
“小姐无事。”
“北平沈氏拜见宋老爷。”
第42章 反抗 “门户之别,跨不过的鸿沟。”……
灭了灯的屋子暗影戚戚, 无声配合着林星泽时而激进、时而静默的描述,显得格外诡异。
季繁听得入了神。
忽而,他将手中折扇点在桌面, 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随后悠悠伸手,捞了杯晾好的茶,低头慢品小酌起来。
虽知晓他是在卖弄玄虚,但奈何季繁此时早已被吊足了胃口, 也顾不得细思其他, 自觉当起了狗腿,拎个茶壶,耐心等在旁边。
见他放下杯子,她立即接了过来, 边往里灌水,边随意问:“所以, 这位宋小姐究竟在里屋做什么?能让丫鬟如此紧张。”
见状,一旁的陈硕剑眉半挑, 将手中捏着的空杯不动声色地推到她手底下。
季繁倒水的动作一顿, 偏头。
陈硕:“我也要。”
“自己不会倒?”
“不会。”
“……”季繁瞪他一眼,扯过来, 倒满。
“其实不过先前所说, 为她爹的寿辰扮像而已。”林星泽笑了笑,喝了口茶:“宋小姐虽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规矩,但毕竟生活在那个年代,男女有别的传统还是要守的,让男伶近前伺候也不过是个随口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季繁把陈硕的茶磕到他眼前, 抬手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却被人拦住。
“我帮你倒。”陈硕接过茶壶,含笑道。
季繁狐疑瞥他一眼:“你不是不会么?”
“刚学的。”他面不改色地胡扯。
道具茶壶为逼真,特选了铜锡材质的老古董,外皮已磨出了许多划痕,满是时代的痕迹。
灌水之后,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季繁方才举了半晌,这会子正好胳膊发酸,便也懒得和他计较,径直甩手扔给了他。
“哦哦,那她买了男宠……”
旁边突然射来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季繁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干干咽了下口水,改口:“戏伶回家,就真只是想跟着学上一两句唱腔?”
“可没道理啊。”季繁一拍桌子,拧眉说得愤慨:“她如果只是想学戏曲,估计那什么园子里多的是老师,何必平白浪费一千两金。”
“四舍五入算下来,就是现在社会,顶流明星的出场通告,也比不过其十分之一。”
陈硕垂眼,给季繁倒好了水。
却没着急拿给她,反而护在手中端详把玩。模样照旧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林星泽:“诚然,该是有点喜欢在的。”
“那那个男伶呢?”
“这个嘛……”林星泽噌地一下甩开折扇,缓缓摇起来,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
季繁简直快着急死了,忙不迭催促:“你、你你,你倒是说啊!”
林星泽倒是想说。
但后面的剧情……
耳麦里适时传出声响。
郑之舟只管动着嘴皮子:“林老师,我们不管别的,过程随你怎么编,最后一定得让他们俩在一块了,观众只看he,懂?”
林星泽嘴角抽了抽。
那你tm把景布置成鬼屋干什么……
一想到等会儿,他还得圆女鬼那句“苦等忘恩负义之辈”的话,以及人小姑娘怀中大堆物件的用途,林星泽就感到一阵头大。
再加上灵感受限,脑内顿时空白。
“他既肯出面替宋家小姐掩护,想来,应是有喜欢的情谊吧?”
许久不见他答话,季繁只能自顾自猜测。
“话虽如此说——”
林星泽藏匿于面具之下的眉头微皱。
“茶凉了。”
陈硕毫无征兆地搁下茶壶,淡声提醒。
季繁注意力半点没往别的地方分,愣愣应了两声,从桌子上端了杯起来。
陈硕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你继续啊。”她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追问:“但是呢?”
林星泽默了片刻。
“但是二人背后的门户俗约,在那个时代,却成为了彼此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吧台上。一盏昏灯烛火跟随着他的声音幽幽闪烁,起伏明灭间,将三个人的身影照在了背后的墙面,逐渐拉长成细线蔓延。
就像再次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
时间如驹过隙,话说打那天沈星词不紧不慢地于小姐闺房前拦下宋老爷那天起,坊间便有流闻四散。
戏子与小姐,越是遮掩,越欲盖弥彰。下人们茶余饭后偶然无聊,常不免闲话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狐颜媚主。
不论小姐是否真的失贞,宋家上下近百口人可都看见了那男伶微开护领下的红痕。
日高星疏,男人摘了面具,只着一身素白的水衣,端跪于廊前。光影重重,映于他完美无缺的脸庞,万物无端黯然。
众目睽睽之下,他微颔首,不卑不亢地伏地叩首,乌发旋即垂了满地:“小人斗胆,求娶宋大小姐。”
再后面的事,底下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宋老爷面色不虞地呵斥家仆,将沈星词绑起来扔进了柴房,然后怒气冲冲地抬脚踏进了小姐的独院。
等再出来时,却是满面愁容,招手喊人,将那戏子放了出来。屏退众人,在书房内,单独和他说了一刻钟的话。
第二天,那戏伶便于宋府销声匿迹。
宋小姐自此闭门不出。
转眼就到了宋老爷寿辰这一日。街头小巷积压的难民越来越多。一墙之隔,里面是歌舞升平,外面是横尸遍地。
秋风寒瑟,可那树枯枝残,无叶可落。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被宋老爷锁在深闺待了大半月的宋月禾,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桌上的饭菜放得时间有些久了,她双手相抵支着下巴,唉声叹了口气:“没胃口,撤了吧。”
“小姐……”星儿不忍心看她作贱自己,夹了筷肉布到她的碟中:“您都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望着自家小姐日渐变尖的下巴,星儿鼻子发酸,索性拿出手帕揩了揩泪:“好好的人儿,如今消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您不心疼自己,我瞧着都难过。”
“……”
宋月禾听闻她的话,忽地转头瞥她,一脸莫名:“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小姐管我做什么。”
星儿别过头,气急道:“恐怕,心早就被那沈郎拐走了。现下茶饭不思,连自个儿都不在意,还顾奴这条贱命干嘛?”
“星儿!”宋月禾沉声:“忘记你入府那日,我私下同你说的话了?当初你既愿意跟我,于私心我便将你当作妹妹来看,现在无缘故地说这些混账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