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的口吻不像从前,特别深重,带着种“要将他直白剖析给她看”任凭处置的忏悔感,“从那时我就开始命人调查你,一次两次,全方位的查,事无巨细,后面被老爷子催婚催的紧,我就此设计找上你。”
之后的事情杜瑞都知道了,他同时静下来,好几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反应。
杜瑞静静的与人对视了会儿,发觉她情绪居然十分平静,连怨恨都称不上,“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杜瑞不是那种爱秋后算账的人,等待离婚的这些天她也早想明白了,她和裴君远的这段婚姻,说到底,两个人一开始都“目的不纯”。
所以在杜瑞看来,她与裴君远也算“各取所需”,她没什么再与人计较的,一味的揪着人不放反而是在与她自己过不去,杜瑞没这么想不通。
并且她也并不算意外,裴君远肯定调查过她,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么些事。
“可还有一些是你不知道的,”前一刻的坦白仿佛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裴君远一双矜傲的眸眼,恍惚沉淀下来时,似溢出一汪难能自抑的深情,“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冷静期的那30天我一度想找你复合,那种感觉,整个人都很空虚,没劲。然而那时候我人还浮躁着,不屑谈感情,觉得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我只是一时不习惯。”
“直到误会你出事,我什么样子,你也都看到了。”
杜瑞当然有看到。刚见她那会儿男人望起来没几分活人气,后面去了医院,现在的裴君远吐息灼热,脸色极差,想必人的病还没好利索。
在她观察中,裴君远伸手似乎想拉她到车上聊,不过快要贴近时,男人又止了动作。
也是初次,杜瑞从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尊重,可以与她平等的、坦诚相见的态度沟通,“其实在医院的那十几天,是我在刻意回避,总觉得和你见完面,你就要和我提离婚了。”
他虚虚一笑,“虽然听起来像荒谬,一场错误的坠机事件就让我认清了自己内心,不过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如果你真的出事,我会该如何。”
这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被女人那双清亮娇俏的眼睛直视看着,发觉他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最开始我并不想答应离婚,起初一味的拖着,拖到最后发现你态度坚决,我又想着先骗你离婚,甚至在今天离完婚,我还在考虑强行把你带回去,好生好样哄着你供着你,日子久了你总会妥协感动。”
确切说,裴君远玩弄打火机那会儿都在踟蹰这个想法。虽然当下大庭广众、四周人来人往,但以裴君远的力气和手段,不声不响带走一个女人,显然轻而易举。
不过幸好他没这么做,女人听他话完似觉荒唐蹙起的黛眉,让裴君远瞬间后怕般意识到,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不仅不会感动人,反而会让杜瑞恨他。
所以本质上看,杜瑞和他是同一类人。也早在杜瑞因他为她安排好一切反生怒时裴君远就发觉,杜瑞骨子里和他一样,都不服约束。
然而两方都强势的人想要在一起,必须有一方妥协让步,所以裴君远在蹉跎考虑了十几天后,最终先同意和杜瑞离婚。
可他说了这么多,女人暂时一个字也没回他,裴君远又觉得是不是他话说的太重吓到了人,语气持续放轻,“这十几天堪称我过的最憋屈的一段时间,烟抽了不少,事儿想了不少,发展到每次你到医院找我或者电话催我,我居然下意识害怕,总觉得我一旦答应你离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想上的折磨远大于肉。体,这种犹豫难决的扎心滋味,裴君远简直比生了场大病还难捱。
但他怎么着也是个男人,坦白的话讲完,裴君远低咳一声,这瞬间流露出一丝大男孩般的紧张,“所以杜瑞,我还有机会吗?”
杜瑞微微一愕。
男人在他们离完婚以后,转头问她,他还有没有机会。
他可能不乏真诚,眼神明亮专注,满身的桀骜也因为苍白的病气弱化了许多。像只是一个大彻大悟、浪子回头的男人在求他心爱的女人回家。
杜瑞却一晌有些走神,她竟不合时宜想到了钱猛。
钱猛比较裴君远更像一个平凡世界的男人,没什么权利,老实巴交,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什么担得起重任的大事。
裴君远确实是个能当大事的人,反应在此刻,就算求她复合,也表现的拿得起放得下。
默了会儿,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杜瑞先与人道,“既然你向我坦白,我也先向你坦白。”
过路人多,杜瑞往边上挪了挪,裴君远自动随她着走,杜瑞继续讲,“那场飞机事故我之所以能避免,是因为学院忽然有事必须我亲自去处理,否则我绝对会依计划出国参赛。”
而学院能开办起来,很现实的一点需要钱,没有钱,舞韵学院不会这么快就存在。
后面这句杜瑞没说,但她知道裴君远肯定明白她什么意思,也不算太牵强附会的道,“所以间接来讲,我该向你说声谢谢。”
见裴君远唇线绷了绷,没应她这声谢,杜瑞捋着思路,“还有你以为我出事为我害怕担心,应该属于人之常情,因为假使换成你出事,我也会下意识为你感到担心。”
他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被女人归类为“人之常情”,裴君远下意识想反驳,女人的声音,还在娓娓道来,“还有你说的,你在两年前无意间看到我的一张照片,就对我动了心。”暂停一晌,杜瑞似感荒诞的笑,“裴君远,真正的动心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动心会是什么样,两个人似乎都还没资格去讨论,杜瑞也只能借助他人的经验,“好像有句话说,在路边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拔下来是喜欢占有,浇水才是疼惜怜爱。”
“所以,你是在怪我调查你?”裴君远反应很快,像找到了他们关键所在,目光一瞬亮的人心慌。
杜瑞的眼神却始终宠辱不惊,像一汪明鉴的湖,清澈的、平静的看他,“我并没有怪你,我说这些,只是在讲我们不合适。”
“就像你说的,你可以随便通过一个人的照片就把那人的一切都打探清楚,并且她的任
何都能按你计划进行。高兴时哄哄人,不高兴就把人丢在一边,冷静期的那段时间我突然脱离了你掌控,你肯定会觉得难受不适应。”
她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以一种极客观的姿态,评价他,“裴君远,你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比别人过活的好,你的身份地位也不容许你受委屈。”
“所以归根结底,咱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能相爱,”话讲出来杜瑞自己都憋不住好笑,“也无法在一起生活。”
女人冷静且理智,眉眼还是一般盈盈,俏生生的脸蛋对他笑的如花明媚,一如既往。
裴君远却忽然像被什么撞到了。
具体到这一秒才有种意识,杜瑞并不是在说笑,反而在很认真的,看待他们曾经相处过的那段时光。
生意场上那股算计人的劲儿,到了女人这里再发挥不了一点作用,声音都像在胡搅蛮缠,“可我也是人,是人就都处在同一个世界。”
“可能吧,”嘴上这样讲,女人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别处,言笑晏晏为他着想着,“走吧,飞机该耽误了。”
......
一场对话就这样草草了结,当时,裴君远冲人颔首,表面看上去像认了命、没再辩驳一句,只在分别时,裴君远突然问了人一个无关紧要般的问题,“杜瑞,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裴君远都挺满意自己表现,看起来非常好说话有礼貌,潇洒的放人离去。
直至有一天,骤然听闻杜瑞准备结婚,这个任何事都势在必得的男人一瞬丛生无力的后悔——他当初不该那样听话,如果早知如此,他就算冒着让杜瑞恨他的风险也会像个流氓一样不管不顾把人藏起来......
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是两年后[1],盛鸿集团在男人的带领下越做越大,从国内到国外,再扩展到全球,一跃成为世界公认的顶级资本集团。
盛鸿集团创始人裴君远也不再像以往那般神秘,会出席各种公益活动、接受电台采访,镜头给到男人时,男人英俊的脸庞总是带着笑,客气有礼,举手投足尽是成熟男人沉淀的韵味,神采飞扬。
不仅不攻自破一些小道传言,裴总罹患严重的心理疾病需要靠药物维持,男人无论何时都是文质温润,与从前那个桀骜睥睨的裴总,判若鸿沟。
而按照道理,这样一表人才的黄金单身汉,怎么着也避免不了有点桃色花边。
可是往上翻一翻,男人最近的一次花边还是在两年前,那场盛鸿少夫人“乌龙事件”。
相关的新闻虽然再找不到,照片也全部被销毁,但广大网友总是很有才华,其中一位不知名网友临摹的一幅油画不仅被保存了下来,还将原本的照片还原了八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