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这些回忆摆在那,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她们那时候关系不一般,行为举止总比旁人亲密些。
  亲密些……
  江颂的情绪忽然朝一处倾斜,她这时候思考问题的角度好像不应该是“李迩当时有女朋友”,而是“李迩当时居然有女朋友”。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那个女生,自己的男朋友在和自己恋爱期间反复帮助另一个女生,和她跨年,和她牵手,和她合照,她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分手,一定会认为对方不忠。
  所以没有动态的那五个月,是她们的分手期,是吗?
  而在此期间,李迩还来她家过了年。
  李迩。
  李迩。
  江颂一想起这个名字就鼻尖发酸,嘴角忍不住向下撇。
  再怎么换位思考她都没法真正站在那个女生的角度,因为对方是李
  迩,而她是对立面的女生。
  他帮她那么多,为她做了那么多,带她认识了那么多,她心里曾一度视他为崇拜对象和指路明灯,他在她眼中几乎就要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了。
  可她忘了人无完人,忘了很多时候自己在无意识地美化他的行为,此刻也是。
  她不敢想象自己暗恋成真的男朋友在上一段感情中三心二意,所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李迩高中时候只是拿她当朋友,是她幻想太多,太自以为是,以为他也有那么点喜欢自己。
  仅此而已。
  江颂把手机丢到一旁,不去看那些照片,也不去想那些,像她没看见过一样。
  李迩还是那个完美男友,她们彼此喜欢,他三番两次为她请假回国,而她也在努力去到伦敦,去到他所在的城市。
  就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
  只是李迩落地后发来的那条信息像石沉大海般,江颂没有给予回应。
  她该明白一个道理,窗户裂了缝迟早会漏风。
  人不能一直骗自己。
  ———
  十二月,英国迎来圣诞假期,李迩回国,彼时江颂接到了一份新工作———给一个摄影工作室当妆面模特。
  这个工作室在海市还算有名,因为只接糖水片,也因为他的糖水片拍的最高质,最有内容,从布景到妆造都有一套自己的风格。
  江颂的脸很适合那种甜感的氧气妆,气质也跟工作室的风格很契合,她本来只是陪季倾去拍照的,却意外收获了一份工作。
  并且,工资不少。
  李迩到海市时她正在工作室试妆,脸上的粉黛一层又一层,她不能乱动,怕影响化妆师,所以李迩的信息没回电话也没接。
  等她试完妆拍完照已经是四小时后了,一整个晚上她都没碰过手机,李迩最新发的那一条是两小时前,一个字:行。
  江颂能从这个字里看出他有些不悦的情绪,是被冷落后的小脾气,要她哄的那种。
  可她把屏幕熄灭,还是没回。
  那件事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这几个月里她很少主动找过李迩,每一次都是李迩来找她,她的回复也很矛盾,是上一秒想情绪饱满地回下一秒又想起他的那件事,于是语气又趋于平淡,分享欲也慢慢减少。
  但她不能逃避着不去见他,她总归得回去的,她知道他在家,她也刚好有件事情要告诉他。
  客厅灯亮着,江颂开门,看见李迩坐在沙发的背影,行李箱还摆在旁边,回来五个小时了还没收拾。
  江颂居然从他背影里看出点孤寂,可这两个字无论是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和李迩不沾边。
  她走近,看见他手里捏着手机,停在买机票的界面,日期是明天,海市飞伦敦。
  江颂从心底叹口气,她承认,心里疙瘩那么大,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妆都没卸就跑回来了,就像她此刻站在李迩身后,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却在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家里后,只想抱抱他。
  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江颂伸手,从后面搂住他脖子,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眼睛闭着,李迩不为之所动,手指依然在手机上滑。
  “……别看了。”
  李迩不回。
  “李迩,你想干嘛啊……”
  这句的语气里带着无尽的无奈,只有无奈。
  李迩终于出声,声线和外面气温一样低,“回伦敦,明天走。”
  “你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他和她呛声:“你在意我今天回来吗?”
  “……我只是在工作,没时间看手机。”
  “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江颂不说话了。
  她有。
  四个小时,她有无数理由可以和摄影师说,和化妆师说,她有很多机会去给他回一个电话,但她没有。
  李迩冷笑一声,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握住江颂手腕,刚握上时有些重,却又在对上江颂那双亮盈盈的眼睛后动容,只轻轻挪开她胳膊,起身往行李边走。
  “走了。”
  明天就要回伦敦,甚至今晚都不愿意在家里住了。
  江颂喊住他,“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李迩虽然闹别扭但还是停下来了,留个背影给她,好像只打算听她说完这句话,要走的决定还在那。
  “崇江有和伦敦玛丽女王大学交换的名额。”
  ……
  “我拿到了。”
  在他把大学当游园的日子里,在他频繁飞国际航线和她见面又或是旅游度假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国内,没完没了的兼职找工作,学习也没落下,居然拿到了交换生名额。
  “我工作,是想多存点钱,存够我在英国的学费和生活费。”
  第66章 维纳斯骨螺 名字。
  这个春节, 江颂回了趟家,因奶奶突然病倒,身体大不如前, 也因她九月就要奔赴英国, 归期遥遥。
  她回家以后带奶奶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说是脑梗。
  春节前两天, 奶奶在家晕倒了一次, 醒来以后就双腿无力, 站不起来。
  因此一整个新年里她都在乡下照顾奶奶, 哪儿也没去。
  张文萍偶尔过来,闭口不提夏天发生的争吵,照顾奶奶的过程中, 江颂和她的关系渐渐缓和。
  那是大年初二的下午, 亲戚们都来奶奶家拜年,难得的好天气, 太阳暖洋洋晒着,人沐浴在温暖中, 羽绒服都显得有些累赘了。
  奶奶实在是下不来床了, 于是两个伯母在灶房里烧饭, 和两个姨奶奶一起忙前忙后。
  江颂在院子里, 坐在竹编的板凳上,手肘撑着膝盖,掌心托着下巴,被太阳晒的有点打瞌睡。
  江华和叔叔伯伯们凑了一桌打扑克, 张文萍和几个阿姨伯母在话家常。
  表哥去年国庆结婚,娶了个小巧温柔的南方姑娘。
  两人未婚先孕,办婚礼时肚子都有七个月了, 孩子赶在年底生了出来,是个可爱的女宝宝,江颂没回来参加婚礼,也没赶上侄女出生,一直到春节前一周,她才见到这位嫂子的第一面。
  此时嫂子坐在她身侧,话少,但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见谁都是乐呵呵的样,从不主动抛出话引子,但谁问她她都耐心地答。
  江颂喜欢她,喜欢她身上亲切的劲儿。
  也可能是因为这喜欢,让江颂第一次有胆量反驳张文萍的话。
  在张文萍和伯母催生之后。
  伯母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问:“小白,你跟江磊啥时候要二胎?”
  “还没想过呢,宝宝还小。”
  张文萍插进来一嘴:“那你们得早点做打算了呀,就是趁现在小,再生一个,两个一起带,省事儿,不然生的晚了,一个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又要拉扯小的了。”
  嫂子被两面夹击,笑容有些兜不住。
  张文萍还在说:“得再生个的,肯定要生个男孩,不是我重男轻女啊,像我一样,生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多好啊。”
  江颂见嫂子面上流露出尴尬神色,对张文萍的话微微皱眉。
  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止是话,还有张文萍沾沾得意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诚然,生育是伟大的,是生命的传承与延续。
  但话不该这么说。
  所以她破天荒的,像是为嫂子解围,也像是为前二十年的自己找一个答案,眯着眼睛说出了她心里的疑问:“那如果先出生的是江天豪,你还会再生吗?”
  张文萍并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深层意味,也可能她意识到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笑着回:“那不生了,养一个都要死要活了,再生一个哪养得起啊。”
  江颂被阳光照的半眯的眼睛缓缓睁开,她身体里像有一根引绳被点燃,刺啦刺啦地烧着,不知道会引爆什么。
  她问:“为什么不生了,你不是说凑个好字吗?”
  张文萍听了以后呵呵地笑,“那都是说辞,你怎么这么傻哦,都有了儿子了,谁还生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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