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车儿措不及防,刘琮只是轻轻一推,她便向后几个趔趄。
大逆不道!
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车儿胸膛起伏,气的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这人面兽心的莽夫。
刘琮皱着眉头,将那多出来的绑带从箭袖边沿随手轻轻一绕,一拉,便将箭袖绑的紧紧当当。
复看向车儿。
车儿今日面上的灰较之以往要厚了许多,原来起了许早,是去耍这些小聪明。
此刻睁大了眼睛将刘琮瞅着,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果真如一只山野里被人抢了吃食的瘦猴子一般。
刘琮心里本是不悦,边境苦寒,他早就吃惯了这各种滋味,再者,行军打仗,衣行从简,贴身伺候的近侍,只是负责传唤召见的人而已。
大多见他如见修罗,瑾瑾慎慎,从不敢多说一句,哪里像她,毛手毛脚,聒噪不堪。
在他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如此行为笨拙,已是挑战了他的极限。
此刻看到车儿这般,心里的不耐,竟也被这怒视的眼睛瞪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有些好笑,面上不变,跺到帐内得矮几后坐下。
车儿此刻收了怒意,亦步亦趋的跟着刘琮,站到矮几下首。
刘琮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军报,问道:“本将观你皮肉细嫩,行动倔别,应是未曾干过伺候人的伙计,又见你行为举止颇有气概,可是那家大户人家?为何会来这苦寒之地,受此苦楚?”
车儿自幼养在深宫,养尊处优,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哪里会伺候人,这个她无可厚非,可是行为举止颇有气概,刘琮这厮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虽然贵为公主,可宫廷的规矩越是严苛,越是让她无法无天,规规矩矩的日子她过得,可是目无章法的事情,她可干的不少。
偷溜出皇宫,闹得城里人仰马翻,她为此抄了三天三夜的《女戒》。因为掏鸟蛋差点从树上坠下,为此她跪了一天的祠堂……
她还在宫里的夹道骑过马,惊了出来赏花的妤贵妃,让她滑了胎,她曾剃过中书省赵大人的胡须,以致赵大人三天不朝,痛奏文昌公主淑德有失,行为孟浪。
她曾将三哥的《圣训》偷换成《金瓶梅》,以致父皇查阅三哥功课的时候,气的病了整整三日。
她曾在御花园的太石湖中放过炮仗,炸死了湖中养了多年的锦鲤。
……
车儿抖着眉头,脑子里的那些荒唐的事情一件一件扑天而来,为了能在这里生存,不被人看穿,她已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顽劣的一面表现出来。
刘琮这厮,心细止此?
车儿在心里快速否定了这个想法。
怪就怪自己这盛世的美颜,和绝美的气质也是融在骨血里的。
车儿对着刘琮道:“小的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家人疼爱有加,未曾让小的干过粗活,至于将军所说的为何来此苦寒之地,小的不怕将军笑话小的,小的也有自己的鸿鹄之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的自幼便立志要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说完,偷瞄一眼刘琮。
见刘琮目光仍在手中的军报上,未曾离开,以为自己是糊弄过去。
又听这厮说道:“本将记得你曾说你是为了报仇才来此从军的。”
第25章 从军行(三) 看吧!车儿就知道,刘琮……
车儿没想到刘琮记性如此之好, 只恨这人阴险,明知自己以前解释过这种问题,此刻还拿这事来问话, 明白了就是给自己下套,为难自己。
一时之间, 车儿也不知如何解释……
沉默了许久。
久到连刘琮也抬起头来。
却看车儿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 汪汪一泉, 欲落未落, 憋着嘴角,强行忍受着, 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刘琮轻“呵”一声, 笑出了声:“怎得还哭哭啼啼起来?”
车儿强行忍者泪水,怕它落下弄花了脸,微微的仰着头,委委屈屈对着刘琮说:“小的现已是孤苦无依, 孑身一人, 失去双亲,更加坚定了小的从军的决心, 小的哭是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 想他们血仇未报,加之感恩将军对小的的事如此上心,小的真真打从心里感动,将军您对小的的恩情,小的定当衔草相报。”
说完, 又鳖起了嘴。
显然是一个半大的稚气小子。
刘琮目光在车儿身上一巡,在她挺起的胸膛上略一停留,斜斜提起的嘴角向下抿了抿, 目光又落在了军报上,这才认真的看了起来。
车儿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刘琮,看他低头认真的研读军报,未曾搭理自己,她偷偷的捏起衣角,沾了沾眼角的泪水。
又听刘琮幽幽道:“你能有如此抱负,想必你那惨死的双亲,在九泉之下亦是欣慰。”
是诚挚的安慰人的话语,可由刘琮这般说出,车儿心里是千万个别扭。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爹娘莫怪,爹娘莫怪。”
车儿诺诺的是了一声。
帐外突有喧哗,有人通报:“启禀大将军,张将军、李将军、司马大人求见。”
“宣。”
刘琮目光落在车儿身上,示意车儿将人迎进来。
车儿打起帐帘,见张辽在前,李域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并排站在后头,此人一身儒雅,戴着文官帽式,应是传报之人口中所言的司马大人。
车儿掀帘,立于一侧,将三人迎了进来。
三人见完礼,张辽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刘琮道:“哈哈哈……那晋国老儿看来是无计可施,打又打不过我们,人马不足,军需不够,这才出此下策。”
刘琮复变成严肃模样 ,或许他不自知,每当他认真处理某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司马赞一拱手对着刘琮道:“大将军,晋帝此计是在拖延时间,赵平客被我军所俘,石勒又领军在外捉拿出逃晋国世子,朝廷委派不出可以作战的将领,这才出此下策,延缓时机,以求有翻身之机。”
刘琮合上折子,在手中一拍,道:“有趣!有趣!果真有趣,本将使美人计,这晋国皇帝亦是使用美人计,他可是觉得本将会和他一般昏聩无道,色令智昏。”
张辽道:“将军所言极是,无论怎样的角色美女都未必能入了大将军的法眼,将军身边只有玉姑娘这般的可人儿便行,可这十万石军粮,却是令人垂涎欲滴。”
李域亦道:“大将军,唯恐有诈!”
刘琮道:“说来听听!”
李域道:“边塞不毛,粮食生长困难,每逢冬日,更是稀缺,晋军尚且以身犯险,过境劫粮,十万石军粮,并非小数目,如此却白白送于我军,末将实觉有诈。”
张辽或是只看重十万石军粮,万万未曾熟虑到这一步,听李域这般分析,亦是沉默不语,定定的将刘琮看着。
刘琮问道:
“军粮可有送到?”
司马瓒道:“晋帝在朝堂上承诺,不出一日,十万石军粮必到,一石不少。”
刘琮轻蔑一笑。
一人带头出了营帐。
外头下起了细碎的雪沫子。
主帅帐中不远处,有一架马车,周边五个晋国将士,未带佩刀,守在车旁,看刘琮过来,均是微微向后退去。
刘琮站在车辕旁,李域一掀车帘,显出车内女子身影,车儿站在刘琮近侧,一眼便看见刘琮眼光在那女子身上一瞬,眼睑微垂。
天气寒冷,车内女子袄裙之上只着纱衣,是晋人衣裳穿法,细若的胳膊被纱衣包裹,更是诱惑,手里握着取暖的汤婆子,抬头看了刘琮一眼,欲拒还休,又柔柔低下头去。
那一眼,将车儿心里看的一个哆嗦。
别说刘琮,她一个女人,都动了心。
车儿看刘琮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她心里啧啧称奇: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斥责晋帝昏晕,他断然不会像晋帝这般色令智昏。看来,刘琮这厮不仅是色令智昏,而且是色令智昏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如此想来,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不然自己都会圆不回来。
看吧,让你口出狂言,现在看到这美人儿,想要却无法开口了吧!
车儿在哪里暗自得意: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刘琮还笑话晋国狗皇帝对他使用美人计以此不屑,在她看来,这美人计倒是屡试不爽。
谁知刘琮却转了脸色,问她道:“此事你可有想法?”
车儿被他问了个措不及防,她明显感觉到四束目光都聚在自己的脸上。
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她往李域那头看去,看到李域也是一脸认真的将自己看着,车儿暗自庆幸自己此刻面上的锅灰摸得极厚,又恨刘琮这厮卑鄙。
她琢磨着他们在营帐商讨的事情,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遂磕磕巴巴道:“小的瞧着晋国美人却是可人,不若收在帐中,弹琴奏曲儿,也可以给将军解解闷儿。再者说,十万石军粮不是小数目,如若晋帝有心求和,何不等这军粮到了之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