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乌维听车儿直呼大将军名讳,吓得直捂车儿的嘴,他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说道:“如此大逆不道,小心祸从口出。”
车儿眼里含了笑,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日后唤他大将军便好。”
乌维这才放下手,担心的说道:“你不懂世事,我怕冲撞了大将军,我听帐中的人说,虽说将军战功累累,才智过人,但却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我日日提心吊胆,怕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冲撞了将军,惹得将军动怒。”
这道还真是!
刘琮的臭脾气,车儿还真的不想伺候,但又有什么办法。
乌维得话倒是提醒了她,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刘琮贵为梁国世子,加之战功累累,定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一人独大,她在刘琮帐中伺候,定要一万个小心,如若真的惹得刘琮不开心,那依刘琮小肚鸡肠的性子,定会杀了她泄愤。
她在这里既不是梁国公主,亦不是梁国第一美人,仅是刘琮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近侍,如若刘琮要杀她,那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车儿回想这几日来的种种,想着自己应是未曾惹怒过刘琮,否则自己怎得还能活到现在。她暗暗庆幸:
幸亏自己的聪明才智,才能让她走到今日,否则,如若没有她这般的机灵,别说给父亲得到有利的情报,自己如何身首异处的,都不曾知晓。
车儿道:“放心,我定加倍小心,不会惹怒大将军的。”
乌维道:“那就好,车儿聪慧,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车儿问道:“他们说你去清点粮草?这种事情怎么要你来做。”
车儿本意是问是不是伙房营的人又欺负乌维,让乌维干一些不是自己的活,但是乌维却是开心,他道:
“本是粮运内侍来清点,但是军粮繁杂,便喊了我过去帮忙。你别不开心,这事儿我乐意做。”
车儿知道乌维志不在此,入了伙房营,是因自己所致。
车儿问道:“怎得需要怎般久?”
乌维道:“粮草太多了,今日还未清点完,时间紧迫,听粮运内侍说可能还需一日才能清点完毕。”
车儿疑惑:“粮草太多?”
据车儿所知,行军打仗,为跟进行军速度,粮草并不会带的太多,这还怎得粮草太多。
乌维点了点头:“我听那粮运内侍说,这批粮草本是文昌公主的和亲聘礼,是要送往晋国的,但后又因晋国内出了纰漏,亲也没有和成。所以这批粮草便送到了军营,上头下令,明日丑时,军中粮草,定要清点完毕。”
车儿脑中一闪,当时和亲,随嫁礼册她并未看到,也无心去看,爹爹只是告诉她:无需多日,便会将她迎回。
她那时恨透了爹爹,心中含了怨气,一言不发,看这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出去了。
此刻粮草在刘琮帐中?
按理说:两国和亲,定是会告知边关戍守将领,暂做休战。也仅是如此。至于内里的具体决策,并不会多言,例如这聘礼多少,随嫁人员有多少。走那条路,需行几日。
她那日在巨祝崖遇险之时,只有和亲队伍,并未有随嫁聘礼,聘礼行于后方,不于她同时到达,既是她和亲失败,聘礼亦会原路返回,定不会落到刘琮手中。
这粮食为何会在刘琮帐内?
车儿心里不解。
看来,是时候修书一封给爹爹了。
车儿心里从了事儿,肉也食的不香了,即使乌维用炙刀将肉切小,车儿也没了心情,匆匆几口后,便离开了。
晚些时候,又下起了雪,不同于早上的雪沫子,傍晚的雪大片大片,形如巨席,随着西风,直扑脸面。
车儿裹紧了夹袄,逆着风雪往主帅营帐走去。
帐前架了篝火,火势在火盆里摇曳,烤着从上面飘下来的雪片。
车儿站在帐前,听了一会子,张辽大着嗓门道:“那晋国老儿面若猪猡,送来的女人却是较弱婀娜,我听说晋国女人豪放,不知在榻上的风姿如何?”
刘琮声音低沉,听的不甚真切,车儿屏息听了,但是声响微弱,她又将耳朵贴在营帐上,听到刘琮最后一句道:“……榻上风姿如何,领略一下便知。”
车儿心里鄙夷,暗骂道:“下流胚子!人面兽心!”
帐中传来阵阵大笑。
第27章 从军行(五) 刘琮让那女子跪坐在案几……
帐后有巡逻的士兵绕着营帐往前头来, 车儿几步踱到营帐正前。
并未有做贼心虚的脸红心跳。
她眼神一瞟,看那队巡逻士兵并未发现自己,又往另外一头去了, 车儿心想:得亏自己机灵。
她在营帐前站了一
会子,犹豫要不要进去。
不进去外面冷, 进去吧, 又怕被刘琮给赶了出来。
几次思量, 车儿决定还是不进去了, 进去肯定会被刘琮赶出来。
车儿往外站了站,紧了紧袄子, 往篝火盆前站了站, 这样才稍微热乎一点。
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还未近火盆就被融化了,但这顽强的小东西还是不死心,前赴后继的, 一片一片, 一簇一簇,变着法子靠近, 但这火光丝毫不近人情, 摇曳着,拒绝着,吞噬着。
车儿看到这一幕,打了个哈欠,眼中漫上了泪水, 她也不拭去,任它们留下来。
不知长安有没有落雪。
忽听帐中刘琮唤她的名字,车儿应了一声。
车儿掀帘进去的时候, 帐中还是人有许多,刘琮坐在上首,是他平日里看书的地方,其他将士坐在下首,整齐的两排,李域,司马瓒在左,张辽在右,还有几位她从未见过的将军。
每人坐于案前,案上摆了酒盘。
自己昨夜里头睡的矮榻不知道移到哪里去了。
车儿小跑上去,小声道:“将军有何吩咐。”
在外头站了许久,鼻头冻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刘琮还未开口,只是视线在她面上一扫,右侧的张辽倒是开骂:“你这小子!既是将军的近侍,不在将军身边伺候着,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还要将军亲自传唤。”
车儿有苦难言,明明是刘琮自己让她走的,但还是开口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刘琮道:“你去将晋国送来的那个女人传唤过来。”
车儿道:“是!”
左侧的李域开口道:“大将军,安置晋国公主的地方偏远,末将和他一起去吧。”
刘琮点头默许了。
车儿退下的瞬间,看见刘琮身侧有一抹亮丽的颜色,抬头一看,果见那次犒赏三军之时的那个女子在刘琮身侧。也将她看着,车儿不敢多做停留,默默退了下去。
车儿给李域打起帘帐,让他先行,跟在李域后头出了营帐。
雪迎面扑来,撒进营帐,刘琮抬头,刚好看到胡车儿放下帘帐,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外头清冷,李域被酒气哄热的面庞冷了几分。
车儿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的,两人不发一言,只有军靴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车儿偷眼儿打量李域,见他脖颈微红,显然是饮了酒。
李域面皮和刘琮一般,既是在着大漠时日颇久,也不像张辽那般黝黑,任是白净模样。
车儿不敢离得李域太近,她渐渐的放慢脚步。
李域也放慢了脚步,道:“跟紧了。”
“是。”
走了几步,又听他道:“你来军中多久了?”
车儿眼睛一咕噜,压低声音道:“有些时日了。”
李域:“怎得未曾见过你”
车儿:“小的以前在伙房营干活。”
李域:“在伙房营?怪不得面皮如此黝黑。”
车儿翻了一个白眼道:“小的天生面皮黑。”
后来一路无话。
绕过几个营房,便到了那晋国女子帐前。
李域道:“你前去通传。”
“是。”
车儿进去一看,那晋国女子已是一身盛装,坐在榻上,看她进来,眼里含的希望渐渐落下。
车儿道:“大将军有传。”
那女子眼里这才含了柔光,柔柔的道了一声:“是。”
转身抱了案几上的琵琶,和她一起出了营帐。
待出了营帐,李域已不再帐前,车儿左右一望,看见茫茫大雪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方,看走路姿势,应是李域无疑。
车儿怕跟丢了李域,唤了那女子,赶紧往前头走去。
进了营帐,李域早已坐好,看她进来,对着她点了一下头。
车儿现下心才算安稳,看来他果真不识得自己。
她带着女子上前见礼,便退到刘琮身侧,这才闻到刘琮身上的酒气,看来这厮饮酒亦是不少,只是这厮面不改色,不像李域一般,红了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