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女子跪在下首,这么冷的天儿,只着了纱衣,怀抱琵琶,瑟瑟的开口:“小女子见过大将军。”
刘琮也不让她起身,只是执了酒碗,身侧的薛玉宁将他的酒碗填满,他一碗酒下肚,才说道:“本将听闻晋国女子善舞,今日将你唤来,便是要要一领晋国女子舞姿,给诸位将军祝祝兴儿,今个儿如若你跳的好,便多留你几日,若跳不好,你就去校场里头,等跳好了,再给几位将军助助兴儿。”
这么冷的天气,在大雪天里练舞,刘琮这厮,分明是想冻死这晋国女子。
那女子道了声是。便拨了几下琴弦。
便开始舞了起来,舞姿变换,琴玄紧凑,纱衣飘渺。
车儿在外头受了冷,鼻涕忍不住的往下流,车儿频频在那吸鼻涕,不管不顾,看的目不转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每吸一次鼻涕,刘琮便皱一下眉头。
一曲舞罢,女子跪下。低头等待将军发落。
帐中无人说话,大家都等着刘琮开口,刘琮这厮却是慢条斯理,对着车儿道:“去将火盆拿来。”
车儿立马明白了,刘琮这是看美人衣着单薄,是要给她加炭火啊!
她小心翼翼的从营帐角落里,将火盆移了过来,眼神询问刘琮,火盆应该放在哪里?
刘琮偏了一下头,车儿晓得了,默默将火盆移到自己脚下。
刘琮这才开口问道:“你来说说,这晋国女子,舞姿如何?”
车儿眉头一挑,指了指自己,是问我?
刘琮点了点头。
车儿想:你都给这美人加火盆了,肯定是想把这娇弱的美人儿留下来了,还问我?你肯定舍不得让这美人儿去校场受冻。
车儿咳嗽了一声,轻了轻嗓子道:“舞姿轻盈,乐曲婉转,堪称大雅。”
刘琮抿嘴,点了点头:“本将觉得亦是不错。”
看得不目不转睛的张辽,听大将军这么说,这才拍起了手:“哈哈哈……哈哈……果然,这晋国女子的舞姿却是勾人啊!”
几个男子互相一看,面上发出了不约而同的笑声。
车儿立马想起了前头在营帐外头他们说的话。
那女子不明所以,道了一声:“诸位将军缪赞。”
刘琮让那女子跪坐在案几之后,继续奏乐。
天南海北得谈论在战场上所见所闻,车儿从未听过如此奇闻,亦是听的津津有味,听他们绘声绘色得说道有趣得地方,也会随着他们笑出声。
刘琮一直默默饮酒,不多说一句,听到身后传来得笑声,他亦是抿嘴一笑。
薛玉宁看刘琮心情甚好,在晋国女子的乐曲之下,献上一曲。
不同于晋国女子的奔放,薛玉宁的舞姿多了婉转柔美,亦是博得满堂喝彩。
夜班,酒宴结束。
矮几均被移走,帐中只有胡车儿、晋国女子和刘琮三人,车儿四下一瞟,看刘琮一手扶额,一手之书,车儿看自己昨夜就寝的矮榻已经不再了,又看这衣衫单薄的女子在刘琮帐中,后头会发生些什么,她想想也知道啊。
她犹豫了一会子,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下之时。
刘琮开口了:“头热发紧,帮我按按。”
声音沙哑,听不出喜怒。
晋国女子与胡车儿一对视,胡车儿朝着刘琮的方位怒了努嘴。
晋国女子受命,默默站在刘琮身后,替他按摩起来。
刘琮闭着的眼睛一睁,又闭了回去。
车儿想:现在应该可以退下了。
将将移步,上头的刘琮又发话了:“你去哪里?”
车儿脚步一顿,回道:“小的退……退下了。”
刘琮道:“谁让你退下的,身为本将的近侍,本将有让你走吗?”
车儿回身看他,刘琮坐直了身子,晋国女子站在他身后,并未在给这厮按摩。
车儿心里想着接下
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脸面带着脖颈都红透了。
“难不成刘琮这厮要她伺候这美人给他侍寝?”
车儿整个人都迟钝了,同手同脚的往案前走去,道了声:“那……那小的不走了。”
她一看刘琮,在看看刘琮身后的美人儿,直觉眼皮跳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刘琮也在看她,目光落在车儿不断跳动的眼皮上,眼里渐渐有了怒气,车儿不知如何是好,抬起一只手,压住了跳动的眼皮。
心里想:“这事儿,我可真的没有经验。”
刘琮目光犀利,对她道:“传人过来,送她回营帐。”
车儿终于解脱,转身就跑。
等把人送走以后,她就更不知所踪了。
站了一会子,不知道该如何请示,刘琮也是不发话。
须臾,才听刘琮道:“本将困了,要休息。”
车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给他更衣?
车儿站在刘琮面前,看着面前着了铠甲的胸膛,伸手到刘琮腋下,就要将他的铠甲解下。
还未近身,便被刘琮捉住了手腕:“你作什么?”刘琮用了力气,捏的车儿手腕子阵阵发痛。
车儿道:“将军不是说要休息吗?小的替将军更衣。”
刘琮一甩车儿的手,怒道:“本将何时有说,让你替本将更衣了?”
那你说你要休息?是什么意思。
刘琮似是知道车儿在想什么一般,一抖被车儿摸过的铠甲道:“本将是让你将矮榻移出来。”
车儿绕过花团锦簇的屏风一看,原来如此,自己昨夜里躺的矮榻,是放在了这里。
第28章 从军行(六) 刘琮向来讨厌支支吾吾,……
车儿在外头受了寒, 夜里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似感觉塌旁有人窥探自己, 她费了力气想睁开眼睛看一眼,是谁如此大逆不道, 竟敢直视天颜。
可眼皮似有千金重一般, 任她如何使力, 也看不轻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是何模样。
只心里想着, 待到了明个儿,定将你治罪。
刘琮背手站在车儿身旁, 看车儿一嘴的唬啰, 呜呜咽咽,一会子喊着“娘亲”,一会子又喊着“嬷嬷”。
瘦小的身子团在一起,躺在榻上, 瑟瑟抖动。
刘琮生性多疑, 夜间酣睡,本是不会让人近身, 既是是最亲信的人, 亦是不会让他进帐。
如此让胡车儿在此,实属有考量。
一者:她是梁国公主,日夜与将士在一起实属不妥,如是日后,真有用的到她的地方, 她名誉受损,与自己无益。
二者:实属这文昌愚钝不堪,自己治军向来严苛, 而此人目无法纪,骄纵不堪,油嘴滑舌,在帐中尤可顶撞自己,如若犯了军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琮才不想让这送到嘴边的肉包子,还没有招来狗,就被扔掉。
三者: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如若她敢犯上,那自己捏死她,简直比捏死一直蚂蚁还要容易。
卧榻简易,竹篱编造,上头未铺被褥,只身往上一躺,即使是在帐中,也冷的彻骨,硬的咯骨。
再者,刘琮血气方刚,夜间即使炭盆灭了,也不会让人重置。愈是到后半夜,愈是难以安睡,车儿曾被冻醒过好多次,又不敢擅自离帐,只得守了灭了的炭盆,整整一晚,默默流泪。
为何不敢擅自离帐,这话头乃听伙房营的伙计说起,有人在将军夜间休息之时添加炭盆,便被将军误认为是贼人,砍了脑袋,后来,再也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将军夜间添置火盆,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文昌自幼锦衣玉食,卧榻均是铺了上好的被褥,每逢冬季,都得有丫鬟捂被,放了汤婆子的,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车儿畏冷,忍不住翻身,竹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似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似的。
刘琮皱眉看着榻上呜咽之人,随是觉得文昌愚钝,但以此刻的场景来看,他还是有点敬佩这文昌公主的。
这边关之苦,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
解了箭袖的寝衣袖宽大,他轻轻捻着垂下的衣袖,嘲讽一笑,听闻这文昌公主自幼爱慕梁国三皇子,曾为其作过不少出格的事。
刘琮想:“本将倒是要看看,你能为本将这三哥做到何种地步。”
他一脚蹬在竹榻腿上,低呵一声:“噤声”。振袖离开。
翌日,车儿转醒,帐中已空无一人,帐内被人添置了炭盆,碳是上好的实木碳,无烟无尘,燃烧的火却十分旺盛,幽蓝绚烂,此物是上贡之物,就连长安的达官贵族,都是千金难求。
刘琮远在边关,却又这稀罕的物什,加之行军打仗随时跟随烹饪美味佳肴的御厨,杨三宝,车儿暗想,或许,这刘琮并不像外界所言,不为梁帝所喜。
头略有昏沉眩晕,车儿轻轻嗓子,试探着喊了一声:“大将军?”
无人回应。
车儿慢慢踱到屏风旁,又轻了轻嗓子,轻轻的喊道:“大将军?您可有起塌?您若是再不回应小的,小的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