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每每被刘琮这般盯着的时候,车儿总是不敢和他对视,怕被这人发现端倪。
第五日时,车儿明白了为何刘琮按兵不动,屯兵在此的理由。
吐谷浑城虽说难攻易守,但它却是一座孤城,孤立于崇山峻岭之间,时日已久,城中补给难供。
果然,那日午后,胡大仁便派遣信使送来求和信。
车儿食完军中粗糙的午饭,正在帐内混混欲睡,听到刘琮的近侍在帐外唤她,她赶忙整理好衣物,便跟那近侍去了主帅帐中。
和往常一般,司马瓒已经正襟危站了,胡车儿悄咪咪的挪到司马瓒身后立好,见帐中正立着一个着了胡服的男子,一改当日决战时的傲慢,这人恭恭敬敬的立于帐中,目视刘琮,看刘琮将求和信看完,置于案几上。
刘琮阅完信以后,也不说是什么个想法,只是眯了眼睛,闲闲的往身后的太师椅子上一靠,一言不发。
那送信使者一见刘琮是这副模样,开口恳求道:“刘大将军,我等真心实意来求和的,你也给个准话,让我回去好复命。”
司马瓒道:“放肆!既是求和,为何还是这般傲慢无礼,你们扰民在前,开战在后,如今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汉子被司马瓒呵斥了痛楚,他带了任务来的,自是不能和这人开口吵闹,只是放软了语气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汉人的礼节,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加海涵。”他对着刘琮行了一礼,接着又道:“可是我们求和之心却是真心实意的,我等早就听说刘世子的威名,一心想着投靠的,早就在这吐谷浑城候着世子来了。”
司马瓒极其不屑:“一心求和?我看未必吧?”
那汉子被司马瓒堵得哑口无言,他们期待刘世子是事实,可对他们开战也不假。
他说不过司马瓒,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帐中,对着刘琮道:“刘世子,我等归顺之心,天地可鉴!”
刘琮还是闭着眼睛,只是对地上跪着的那人摆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吧,你等开战在前,是否正的归顺,本将有待考量。”
那汉子着急了,跪行两步,还欲再说,上首的刘琮猛的睁开眼睛,将下跪之人盯着,那人身子一个瑟缩,渐渐威顿下去。
对着刘琮一拱手,退出营帐。
车儿搞不明白刘琮这般故弄玄虚是为何,明明等在此处,就是为了这一纸求和信。
长庚星还未升起之时,吐谷浑城又来人了,此次前来的,居然是吐谷浑城的山大王胡大仁,这却是出乎车儿预料,但刘琮似是见识知己一般,以贵族接待了胡大仁。
第57章 引红妆(十七) 折射得光晕晃在刘琮面……
帐内一时静谧异常, 刘琮只是手执酒杯,低垂着眼睑。
胡大仁坐在下首的案几之后,也似在犹豫不决, 他左右一环顾,见众人都是一副沉默的模样。
他压着嗓子咳嗽一声, 再次环顾一周还是未有人打理他。他索性也不再打算说话, 随手抓起案几上的吃食, 大口吃了起来。
帐内只有这厮咀嚼食物的声音。
刘琮也是耐心十足, 屏了性子,慢条斯理的喝着杯中清酒, 一直等着胡大仁吃完。
车儿来的晚, 不知这般状况是为何,她抬头向对面坐着的司马瓒身上望去。
因怕自己来的晚受司马瓒这厮的白眼,所以车儿很
明智的选择了一个远离司马瓒的席位,哪知离得这远, 还是被这厮鄙夷。
感觉到胡车儿投来询问的目光, 司马瓒抬眼瞥了一眼胡车儿,眼里的不屑十足, 车儿气急。
这厮真是小肚鸡肠之至。
她再次往主位之上沉默的那人望去, 刘琮依旧着了甲胄,遂是一言不发的静坐模样,可是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凛冽气势,怎么掩也掩不住。
身侧跪坐的薛玉宁还是娇柔的模样,看刘琮杯中一空, 便将酒杯填满。
出军之时,薛玉宁是不曾随军的,只是这么多的时日不见, 不知何时又来了此处。
车儿心里有点别扭,她望着薛玉宁纤纤玉手遮掩在层层细纱之下,似是觉得,也只有这般静若春水的女子,才配的上刘琮这千年不化的大冰块吧!
想着,心里竟然是一阵失落,叹出一口幽幽的浊气。
随手拿起桌上上贡的果子,啃了起来,这种果子车儿以前也食过,清脆酸甜,车儿很喜欢,那侍候她的女奴说,这是晋国上贡的甜果,一般人家是食不得的。
车儿身份尊贵,这种果子自然食的,只是那时晋国战败,年年进贡,可时日不多时,上谷关失手,梁晋开战多次,便不再上贡梁国,这种小果子,车儿便不再见过。
果子不大,肉多核薄,轻轻一口,满口的香甜,车儿爱不释手,一连食了好几个,心里想着,这等国家大事,定是要刘琮开口说话,哪里轮的到她这狗头军师发言。
索性也不管不顾,一个劲的埋头吃食,未及,案几之上便有一堆果核。
车儿无意的那一声轻叹,在静谧的帐内显的极其明显,成功的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她的身上。
那大汉似是找到开口的由头,将手中的肉食放下,问胡车儿道:“这位俊秀的小公子似是极其喜欢我这边塞的沙果?”
车儿只顾埋头苦吃,直到感觉到异样,脑海里还思索着这人说的“俊秀的小公子是何人?”
刘琮是俊秀没错,可是称呼他为“小公子?”这就有点过了吧?
一想起刘琮那平日里的冷酷模样。
“俊秀的小公子?”她想想都觉得滑稽,这般想着,嘴角也是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
等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之时,这才惊诧的发现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她先是一顿,满嘴的果子,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应对,嘴角挂着的弧度还停留着。
她想吞下满嘴的果肉,可是发现难以下咽,她噎着脖子,哽了一下。
又受到自己对面的司马瓒一记轻哼。
那胡大仁看这俊秀的小公子这般可爱率真,又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重复一遍:“这位俊秀的小公子似是极其喜欢我这边塞的沙果?”
车儿手握着脖子,听的这人是唤她俊秀的小公子,原不是唤刘琮。
她先是往那胡大仁面上一看,见他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只留着一双笑眯了的眼睛。
她对着胡大仁也是一笑,又往上首的那人身上望去,那人似是方才知晓发生了何事一般,将一直低垂的眼睑慢慢抬起。
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仅仅一瞬,一扬脖颈,饮尽杯中清酒。
他一抬酒杯,身侧的薛玉宁便有规矩的将刘琮的酒杯填满,车儿见他眼神复又落在杯中的清酒上,仿佛身处世外一般。
果然,只要薛姑娘一出现,刘琮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在身侧那人的身上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有须臾。
反倒是身侧的薛玉宁,倒完酒以后,便将目光凝在胡车儿身上。
车儿又对着薛玉宁一笑,薛玉宁将酒壶搁置在案几之上,对着下首对她露齿一笑的胡车儿柔柔的扶了一礼。
这一礼遂规矩的无可挑剔,但是她轻轻皱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车儿环顾四周,脸上假笑,帐内人人正经危坐,有得低头,有的目不斜视,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有刘琮的近侍,满眼惊诧,仿佛是车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车儿自知失了礼仪,尽量降低自己的身姿,好让人不再发觉。
但胡大仁那大汉并未曾看出胡车儿的窘迫不堪,任是抓了方才的话头不曾放下。
还是眯了眼睛,将胡车儿看着,似乎是不等胡车儿给他一个答复,他并不会罢休。
看他那满面春光的模样,大有再问一遍的架势。
车儿以袖掩面,极快的嚼了几下,将嘴里满口的果肉吞食,才装模作样的慢慢起身,对着上首的刘琮一拱,转了身子,对着胡大仁慢悠悠的道:“原是这果唤作沙果,却遂是果子小巧,但却甘甜异常,不愧有<沙漠珍珠>的美名。”
那胡大仁摸着齐鬓胡子哈哈大笑一声:“这边塞沙果当是名不虚传。可是知它为<沙漠珍珠>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我观之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未料到你确实知之甚多啊!”
其实也是偶然,自知道自己喜欢这边塞的果子以后,言哥哥便想方设法的弄来这上贡的物什给自己,他翻了许多史书,才知晓原是这般名称。
言哥哥当日告诉她之时,她也如胡大仁这般,惊叹于言哥哥的博学。
一时之间,有些许恍惚。
只是对着胡大仁道:“缪赞缪赞!”
那胡大仁又道:“不是我吹嘘,这沙果只有我吐谷浑城种植的才是最为甘甜,沙果喜旱,这雨水多一些少一些都不得当,这吐谷浑城地势高峻,日头最为充足,这般才养的如此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