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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车儿撇了撇嘴,道:“原是大将军送的呀,那你可得好好保管,说着,将手里这碍眼的物什,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薛玉宁又道:“如若车儿姑娘喜欢,玉儿便将这手闷子送于车儿姑娘,边塞现在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车儿也是姑娘家,想必也未曾受过这般的苦楚,有了这手闷子,也护着车儿姑娘的手,别让塞外的风给吹裂了。”
  车儿听的眉头一挑,这是来施舍她了?
  她手上是生了冻疮,上次刘琮还拉着她的手问呢,现下这个人又来恶心她,她才不需要这人的惺惺作态呢。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玉姑娘的盛情车儿心领了,不过车儿已习惯了这塞外的风沙和冰雪,对于这些,已经无所畏惧了,薛姑娘不用担心。”
  薛玉宁持礼已经有好一会子了,车儿见她微弯的腿已经有些打颤了,于心不忍,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她怎么会这么狠心让她行这么久的礼,可是让她起来吧,这不是就原谅了她,承认上次在马车里那次是薛玉宁失手打了她吗?
  可她明明不是失了手,上次那两巴掌,让她脸足足肿了两天,她贵为一国公主,何曾受过那般的屈辱,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
  车儿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她本已经忘记,但现在罪魁祸首旧事重提,也罢,她就稍微惩罚一下这惺惺作态的薛玉宁,让她知晓自己也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
  车儿晃到后头,在她踮起的脚后跟上一瞅,眼珠子嘟噜噜一转。
  道:“啊呀,你看我这记性,薛姑娘你还行着礼了,竟是让我给忘记了,你快起来吧。既然你都说上次是失手不慎了,我怎么好让你还行着这赔罪礼。”
  嘴里咋咋呼呼着,便要去扶薛玉宁起来。
  梁有礼,赔罪礼行的需要谦恭,左腿微微向后撤,有脚在前,脚跟要踮起,腰身微弯,这样,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右脚脚尖,车儿在薛玉宁的右腿腕子处轻轻用膝盖一顶,薛玉宁便没有力气一般,往前倒去。
  车儿伸手去扯薛玉宁的大氅,一手捂着嘴巴轻声惊叫:“薛姑娘,你没事吧”
  看铺在地上的薛玉宁怨怼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车儿又一惊呼:“薛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一时失了手。”
  车儿一手还扯在她的大氅,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是真的有为她的跌倒做补救的。
  薛玉宁也明白胡车儿是什么意思,道了句:“无碍。”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她这般,车儿心里还真有些不好受,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但是想起来薛玉宁行的礼,她又否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她慢慢走到薛玉宁面前,将她歪了的大氅带子重新理好,看着薛玉宁道:“车儿想着,边塞远离朝堂,没有朝堂的那些礼俗约束,人都活得随性洒脱,也是好事,薛姑娘来给车儿行赔罪礼,车儿受宠若惊,像薛姑娘这样的温婉女子,怎会不懂行礼之姿,这赔罪礼行对,那边可得谅解,可若行不对,那便是对我梁礼法的藐视。”
  车儿看薛玉宁惊诧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过来,又接着道:“再者说了这礼行的须得卑谦,方能显示出赔罪之人的诚信,哪里还像薛姑娘一般,筒着手闷子,手都不露出来的,还有啊,后脚的脚跟,是内收的……”
  说着,又往她身上的衣服上望去:“我也不知你身上这白衣是不是大将军体恤你,为你特意置办的,可是薛姑娘你知晓吗?行赔罪礼时,可是不能穿白色服饰的。”
  胡车儿平日里男子装扮时毛毛躁躁,现在恢复女儿身了,也没有一点大家风范,本以为她是名不见经传的田舍女子,哪里想到,她怎会如此熟知梁国礼法。
  居然还用藐视礼法来压她,她担不起这个罪责,一时失了言语,不知如何应答。
  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只是低着头,躲在大氅下的手却是紧紧的捏在一起。
  但见她又坐到案几上,将被墨迹污了纸收起来,重新铺好一张。
  对着薛玉宁道:“我本也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别人要是欺辱于我,我定是百倍十倍的偿还回去。像薛姑娘这种欺辱别人,反过来倒打一耙,我倒是头一回见到,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薛玉宁自知理亏,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对着车儿道:“姑娘莫怪,是玉儿心切,一时忘记了礼法。”
  车儿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也不再为难与她,用狼毫在砚台上舔了舔墨,学着她的样子道:“薛姑娘无需介怀,车儿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未其他意思,如若没有其他事情,薛姑娘你看,再晚一些,外头大雪可就吹的看不清路了,薛姑娘还是乘着路还易行,早些回去休寝去吧。”
  她驱客之意明显,薛玉宁来此目的不纯,无非就是想在她面前彰显他与刘琮感情渎深。
  车儿真是不屑一顾,她和刘琮现在关系不明,她薛玉宁和刘琮如何干她何事?真是多此一举。
  一想她筒着手闷子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气闷。
  手闷子怎么了?她胡车儿是一朝公主,何等尊贵,哪里还稀罕一个手闷子?
  真是天大的笑话!
  等她回了长安,便让绣坊置办它一百一千个手闷子,她天天换着戴,每天都不重样。
  这边手执狼毫天人交战,气呼呼的抬了头,便见薛玉宁还站在原地。
  目光搜寻在她的案几之上,看她抬起头来,四目相接,
  她手往案几上一指问道:“这砚台……”
  “这砚台这么了?”
  薛玉宁明显魂不守舍起来,摇了摇头,道:“无事。”
  又往车儿面上望去,见她着了嫩黄的翻领胡服窄袖,将她曲娇的身子衬的玲珑有致,她头发不长,挽了一个螺髻,显的很精巧,只在右侧钗了一个小流苏簪花钗,和流苏混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簇簇细微作响。
  未施粉黛,却是娇憨可人,倾城不俗。
  就这一双狐媚眼睛,都让她恨之入骨。
  她早就听闻了平城的事情,她在大将军身边如此之久,都未走进将军的心里,未曾料到,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捷足先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婢女告知胡车儿已经被将军召寝,她心中无法言喻的嫉妒与痛苦。
  她薛玉宁陪大将军摄过多少险,走过多少路,现在陪在将军身边的,只能是她,怎会是这个半路之客。
  她不甘心!
  紧紧捏着手,平复着心情。
  她倾国倾城又怎样,她一定会让她从这里消失!
  外间掌灯了,漫天飞舞的大雪掩了她来时的路。
  她将袖中的纸条掏出,对着火光,细细又看了一遍。
  第86章 明月夜(二十二) 大雪连下十日,未曾……
  大雪连下十日, 未曾停歇,积雪一日厚过一日,现已可以没过马膝。
  这样, 刘琮只能靠步兵取胜了。而现在乃边塞中一年最寒时节,外头冰天雪地。寸步难行, 而敌军却是兵强马肥, 正可酣战。
  更让刘琮陷入窘境的, 是军中粮草仅能维持五日, 此乃军中大忌。
  刘琮满面严肃,立在帐中。紧盯舆图。
  从南至北运送粮草的直道已被大雪封路, 就算是八百里加急, 最快将粮草运来,也需十五日。
  刘琮问司马瓒:“从平成征集的粮食有多少?”
  司马瓒道:“回大将军,有三百石。”
  “只有三百石?”
  司马瓒道:“只有三百石,平成不毛, 多年征战, 百姓余粮皆以无多,加之晋国苛捐杂税之多, 三百石, 已经是最多的了。”
  刘琮将军甲腹吞上干涸的血迹拭净,哼笑了一声:“三百石,三日便可耗尽。”
  司马瓒道:“平成百姓自愿捐赠,但也为数不多,撑不了多久。”
  刘琮忽地又问道:“平城叛将还有多少?”
  司马瓒不知他为何问这些, 但还是将知道的告知了他:“自上次坑杀晋国胡延平十万余众,现关押在吏部大牢的叛军为数不多,仅有三千。”
  刘琮摸着脸上新长出来的胡茬:“还有三千?平城还留着这些废物作甚?”
  司马瓒立马知晓将军的意思, 他劝道:“大将军,平城将将安稳,平成百姓生活虽已步入正轨,但对于我梁还是不放心,怕我等会像前朝一般,以前设计坑杀胡延平于众,合乎情理,有理服人,如今无故杀害其余叛将,怕会引起城中百姓混乱,人心惶惶。”
  刘琮摊开掌心,上下翻看:“平城现在已经归我梁国管辖,平成百姓自然是我梁国百姓,本将定是同等视之,如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本将如何取舍,倒是个为难认人的好问题?”
  沉默一瞬,又道:“你看本将这军中士兵,不仅有晋人还有梁人,自愿为我梁国报忠的,本将定是一视同仁,重用之,平城大牢的将士,虽是忠勇,可忠的不是我刘琮,本将麾下将士吃不饱,穿不暖,你司马瓒倒是说说,对于不忠于本将的人,本将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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