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然后脱力一般,抱紧了沈霖的胳膊,蹲到地上,泪流满面。
在这场漫长的纠葛中,她终于决定,在这一刻。
放过她自己了。
第67章 认识你很幸运
夜色朦胧, 远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莫名其妙地向这边投来。
沈霖被闻静拽着半蹲在她身边,任由她紧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安静地听着她止不住的哭声。
她哭的声音很委屈, 喉咙里发出的含混哽咽, 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沈霖想,或许是这些事一直被她闷在心里,一直被忽略, 没有人听到, 所以她才会像是要把过去所有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样,哭得声嘶力竭。
在这种时刻, 沈霖发现自己做不到什么,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让她知道他在听。
过了一会儿,警察走过来, 有点棘手地低头望着情绪明显不能自抑的闻静, “这就是那位当事人?”
“我来说吧。”沈霖试图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站起身,但闻静先一步松开了他。
她仓促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时, 脸还是乱七八糟湿漉漉的, 眼睛和鼻尖都通红, 看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欺负, 但还是抽噎了几声后, 艰难地说:“我自己说。”
闻静的描述内容仅限于今晚, 过程被刻意含糊了过去, 沈霖沉默地听她说着,并没有反驳。
考虑到闻静本人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以及她确实没有受伤, 沈霖说不好最后是不是她的问题更严重一点。
因此,在双方当事人都有意模糊事实的情况下,这起冲突以杨祁等人向闻静道歉、并承诺再也不犯了事。
警车开走,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会所方头疼地调解着各种由此产生的麻烦,整个现场混乱得像一场荒唐喜剧的末尾。
沈霖送闻静和纪秋柏上了车——那位大姐的出租车,她尽职尽责地认为自己有必要履行承诺,把闻静送回去。
她们钻进车门后,看到沈霖站在路边,并没有要上副驾的意思,闻静才反应过来,他不打算和她一起走。
她按下车窗,趴在窗沿上仰头望着他,眼睛睁得很大,但好像只是因为分离焦虑,并没想清楚要说什么,愣愣地一言不发。
还是纪秋柏咳嗽了一声,补充问道:“你不准备走吗?”
她还以为在发生了今晚的事后,沈霖肯定会跟闻静回去,仔细聊聊来着。
“还有点事要处理,”沈霖简短地回答,又伸手摸了摸闻静的头,认真地看着她,“别担心,回去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去想。”
这让闻静短暂地被安抚到了,她乖乖地把头缩了回去,等重新升起车窗后才想起她还没有同沈霖说再见,然后仓促地隔着玻璃跟他摆了摆手。
沈霖站在原地,好像被她逗到了一样,很轻地笑了一下。
一直等出租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眼里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他给于东打了个电话,简单跟他描述了一下晚上的事,然后嘱咐道:“辛苦你加个班,月末给你发奖金,你来跟这家会所交涉一下,我要知道今天晚上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东立刻回答:“收到。”
挂掉电话后,沈霖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一头褐色卷发的女人身上。
她抱着胳膊,大约是在等人来接,看起来有点百无聊赖。
沈霖迈步过去,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她说:“聊聊,姜小姐。”
*
回去的路上,大姐一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悄悄往后看,确认闻静身上没什么伤。
闻静这会儿虽然已经不再哭了,但看上去恹恹的,很虚弱。
大姐心有戚戚焉,“这都是些什么同学啊,怕不是有暴力倾向吧,幸好最后没出啥事,姑娘,咱以后还是离这种危险的人远点,招惹不起。”
纪秋柏一边讪笑着应和,一边心想,要论极端程度的话,指不定哪边更危险呢。
她不知道沈霖最后是怎么劝闻静的,但毕竟是在车上,她努力忍住了自己的好奇。
等回家,她一刻也忍不住,跟着闻静进了屋,摆出审问的架势,“闻静,你今天必须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说清楚,你不觉得你做事有点太极端了吗?”
闻静低头站了一会儿,白炽灯的光芒让她有种轻微的眩晕。
哭过以后身体总会变得很疲惫,有种想要倒头睡过
去的欲望,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那些事一直藏在她心里,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连从哪里开口都让人觉得艰难,最后变成一种惯性的沉默。
但今晚,因为她的一再隐瞒,所以乍一展开,就让她最在乎的两个人,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
连那种样子都让他们知道了,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况且,她不是已经决定好,要改变自己,不再逃避的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纪秋柏,“嗯,我全都告诉你。”
*
闻静讲得很慢,甚至很混乱,大抵是因为那一年本身在她的记忆里就并非线性的,而是拥挤在一起的混乱碎片。
但纪秋柏全程都没有打断过她,只是安静地听她讲完。
“抱歉,”闻静低着头,“可能听上去有点太矫情了,也就是那些事情而已,但被我记了这么多年,其实老师和我爸妈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
她空洞地说:“如果我不是这种性格的话,事情大概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闻静,”纪秋柏严厉地说,“别怀疑你自己。”
闻静怔怔地抬眼。
“他们说都是因为你太敏感了是吗?你觉得我算那种很敏感的人吗?”纪秋柏问她。
闻静缓慢地摇了摇头。
纪秋柏继续说:“从没人说过我敏感,但我也一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妈妈答应我说,等我考完试就带我去看电影,结果那天她没有带我去,后来还和其她阿姨一起笑我因为这种事发脾气。”
“我不会觉得这是小事,这件事就是让我很伤心,我到现在都记得。闻静,我觉得人心就是很脆弱的,会被别人伤害到也理所当然,但被伤害到不是你的错,是伤害你的那个人的错。”
“有的人得了感冒不用吃药两三天就会好,有的人得了感冒浑身骨头都会跟着疼,每个人的自愈能力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那些事在有的人那里很快就能过去,但对你来说很久都过不去。”
“这是很正常的,闻静,永远别为了别人的错误怀疑自己。”
十六岁时,这是闻静最渴望听到的话,哪怕到了二十六岁,她也会为了这些话泣不成声。
“嗯。”闻静捂住眼睛,但眼泪还是从指缝下淌出来。
“但因为你一直瞒着我,在做今天这种决定时完全没考虑我会不会难过,所以你也伤害了我,你得对我道歉。”
“对不起。”闻静放下手,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也没犹豫地说。
于是纪秋柏大度地笑了笑,“嗯,我原谅你了。”
“还有就是,静静,就算敏感又怎么样呢?我觉得敏感的你,我也很喜欢。”
*
纪秋柏想起她刚和闻静认识的时候。
那是高三,她们分进了同一个宿舍,纪秋柏向来人缘不错,主动跟闻静打招呼:“你好,我叫纪秋柏,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闻静看她的表情很奇怪,最后只是别过身去,一副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的模样,冷淡地说:“闻静。”
平心而论,闻静最开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和同学们的关系不冷不热的,像一个学习机器,对纪秋柏尤其敷衍。
偏偏她们两还被老师安排成了同桌。
有次轮到纪秋柏值日,偏逢她生理期肚子疼,闻静离她最近,她就顺势想跟闻静换值日。
谁料闻静的唇线绷得很紧,好像纪秋柏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似的,冷硬地拒绝道:“不行。”
纪秋柏再也不想搭理闻静了。
直到有次周日晚上返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痒,到十点多的时候,身上已起了大片大片的风团,她头次碰到这种事,很紧张,想出去看医生,希望能找人陪她去。
大家刚刚返校,明天又是周一,都不太想动。
生病让人更脆弱,纪秋柏心越揪越紧。
这时闻静从床上爬下来,穿上外套,说:“走吧。”
她也顾不得跟闻静的过节,一边和闻静出门,一边焦虑地跟她说各种自己的可怕猜测,仿佛她明天就要因不明病因去世了。
闻静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接话,到一楼后主动跟宿管阿姨说明情况,要了假条后,带纪秋柏出了校门找最近的药店。
纪秋柏身上的风团在出门后越来越大了,急得她开始哭起来。
闻静也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小声猜测了一句,“是不是不能吹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