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然后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到了纪秋柏身上。
那是十月的夜晚,风吹在身上很凉,因为出来得仓促,闻静下面只穿着一件很薄的用来当睡衣的短袖。
纪秋柏愣了一下,但闻静只是避开她的视线,说:“赶紧走吧。”
到了药店,药师看过一眼,就说应该是过敏引起的荨麻疹,开过氯雷他定和炉甘石洗剂以后就让她们两走了。
显得紧张兮兮的她们两看起来很蠢。
纪秋柏的荨麻疹没多久就好了,她重新恢复如初,同样恢复如初的,还有一如既往很冷淡的闻静。
但纪秋柏已经知道了,闻静并没有像她以为得那么不近人情。
所以在又一次闻静早上独自出门时,她连跑几步追上去,“干嘛走这么着急呀?去食堂买早餐吗?我跟你一起去。”
那是她们关系的开始。
源于闻静一次心软的冲动,源于纪秋柏坚持不懈的靠近,最后扎根于她们互相陪伴的很多年。
“一直没有告诉你,是从认识你以后,我才觉得,交朋友变得不再可怕了。”
闻静认真看着纪秋柏的眼睛,用还在哽咽的声音轻声道,“能在高中认识你,真的,让我觉得非常幸运。”
第68章 绘本里画了什么
闻静拉开阳台的窗户, 趴在窗沿上吹了阵风。
纪秋柏原本准备今晚陪她一起睡,但她还是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她重新审视着十年来的桩桩件件、和今晚发生的一切。
凛冽的寒风刺激着额头,总教人更易清醒。
她想起沈霖和纪秋柏听到她的打算时, 脸上露出的表情, 比被她抗拒时更让人觉得难过。
闻静可能总是找不对正确的选择,逃避或者冲动,最后都伤人伤己。
但正因如此。
正因闻静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选择, 却还是被宽容地接纳和原谅了。
所以她绝对不该再辜负他们的慷慨和期待, 她要做到真的去面对、要让自己真的走出去才行。
重新关上窗子,她从桌上拾起手机, 打开微信。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知道父母总是早睡,于是给闻动发去消息。
闻静:【3月7号我回家一趟,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她并未期待在这个时间得到回复, 谁料闻动几乎是秒回:【???】
“对方正在输入中”在聊天框上面闪烁了好几次, 但最后闻动只是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闻动:【行。】
闻动:【你又准备3月8号扫墓?】
闻静不欲与他就这个问题多聊,只是回道:【嗯。】
*
姜觅彤在昏黄的壁灯下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街面, 颇有些兴味地打量着沈霖:“怎么, 沈先生就在这种地方聊吗?”
“在发生在今晚这种事后, 我想还是这种公开场合对大家都好。”沈霖示意了一下距离他们两不远的会所门口的监控。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公开场合, 姜觅彤笑出了声。
她撩了一把头发, 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沈先生想聊什么?总不能是在这里谈下次合作吧?”
沈霖没有和她虚与委蛇的兴趣, 单刀直入道:“我们不如说得明白点,你们今晚干了什么?”
姜觅彤没什么所谓地道:“没听前面跟警察说的吗?同学聚会,大家喝了点酒起了点小冲突。”
“小冲突?”沈霖听得一笑, “看起来姜小姐很乐意遇到这种小冲突?”
“威胁我可没有用哦,沈先生,”姜觅彤笑眯眯道:“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哦。”
“当然,姜小姐今晚确实什么都没做。”沈霖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冲突发生时,姜觅彤只是抱着胳膊对两边都冷眼旁观而已。
“那之前呢?”沈霖垂眼,深深地看着她,“2月18号那天,或者说,在你们做同学的那一年,你对她做过什么呢?”
当沈霖今晚,竟然在这场所谓的同学聚会上看到了姜觅彤的身影时,他陡然意识到,他或许是因喻真而一叶障目。
18号那天,他在广场上找到了失魂落魄的闻静,她握着惊鸿的名片,异常地问沈霖是不是见过惊鸿。
他以为那只是一次同行的会面,但在今晚的事发生后,那天的一切都有了另一种意味。
那或许才是他和闻静之间,关系急转直下的转折点。
面对着沈霖逼问的眼神,姜觅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现在跑来质问我,一副要给她主持公道的样子,沈霖,装出这么一副伪善的样子给谁看?你觉得你和我有哪里不一样吗?”
“你对她不也是一时兴起,像养条宠物似的养养,腻了就一脚踢开吗?现在又觉得有意思了,想重新装你的大善人了?”
血液在身体里躁动着,因姜觅彤语气中透露出的满满恶意、和沈霖所不知道的熟稔。
沈霖无从理解她这些话究竟在指什么,但追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的古怪情景,他想,也许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他错过了。
只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压抑着骤然升起的烦躁,不动声色地看着姜觅彤,勾唇笑了笑,“装不下去了?姜小姐看起来有够讨厌我,这几年一直和我们公司合作,可真是辛苦你了。”
姜觅彤抬眼看向沈霖。
这张脸很难忘,因为就是这个人,在十年前的那天,把一直以来任由她摆弄的小狗带走了。
每次在学校里,看到闻静跟在沈霖身后的样子,她都觉得厌烦透顶,好像被她捡回来的小狗不忠诚了。
可真好笑吧?当姜觅彤费尽心机,忍着厌烦和沈霖的公司达成合作,凑近了去打听观察,却发现,沈霖身边早都没有闻静这个人的存在。
她偶尔觉得很失望,觉得自己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偶尔觉得很快意,看,闻静,这就是你离开我以后的下场。
姜觅彤倨傲地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沈霖,“本来只是想看看被我丢掉的狗,现在被养成了什么样子,结果,你不也早就甩掉她了吗?”
沈霖只觉耳边有沉闷的轰鸣。
他见过闻静很多样子,笑着的赌气的哭泣的,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被人用这样的语气,称呼为“被我丢掉的狗”的样子。
好像不用再问,为什么闻静会恨他们恨到这个地步了。
因为能这样说她的人,当年究竟是怎么对她的,也并不会是什么难猜的事。
他拳头紧了又紧,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此刻体内叫嚣的冲动,像看着一种异种生物一样看着姜觅彤,“她凭什么得是你的狗不可?”
姜觅彤嗤笑了一声,“说得跟你第一天知道似的,当年没见你做什么,现在出来装什么装。”
沈霖早该知道什么吗?
他大脑思绪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但就是隔着一层穿不透的朦胧面纱。
他沉默着未被激怒的表情,终于让姜觅彤察觉到不对。
她脑中浮现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你不知道?”
沈霖漠然跟她对视着。
猜测得到了无声的证实,姜觅彤觉得太荒谬了。
那天他们两一起离开,后来每次班上同学去找闻静,闻静都转头找沈霖解围,沈霖向来有求必应。
以至于从没人怀疑过,沈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那太好了,”姜觅彤盯着他的眼睛,嘴角笑意盛放,“你现在想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告诉你。”
看到她那副仿佛拿捏住了什么把柄的表情,沈霖淡笑一声,“我该知道的东西,我自己会弄清楚的。至于姜小姐你,你不会觉得你做的事情不会遭到一点报应吧?”
“报应?”
姜觅彤仿佛被他逗乐了一样,“我只不过是和静静玩了点朋友间的小游戏,她自己太敏感了关我什么事?更别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要怎么报应到我身上?还是说你想打我一顿出个气?”
“来,这可是你亲自选的好地方,”姜觅彤朝监控努了努下巴,眉梢微挑,“上市公司总裁当街殴打女性,我真的太想知道你们公司的股价能跳水到什么地步了。”
被她挑衅,沈霖的表情反而离奇地平静下来,“姜小姐,不是每个人都要活得像你们一样卑鄙。”
姜觅彤脸色瞬间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沈霖开口时,说的却仿佛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我曾经是一个很狂热的悬疑迷,不知道是不是文艺作品的艺术效果,你几乎很难看到,一个罪犯会在犯过罪以后收手不干,他们的欲望总会随着时间越放越大……”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也许真有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说不准。”
沈霖向后退了一步,和姜觅彤拉开的距离更大,方便他从上到下,审视她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