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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帐 第36节

  谢珩接过热帕, 若无其事擦了擦手,他白皙指尖上, 能清晰地看到一道, 月牙形颜色极淡的咬痕。
  吉喜站在侧旁, 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直到太子声音随意吩咐:“让人准备。”
  “令檀姑娘随孤,一同出府。”
  “是。”吉喜连忙点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夏末。
  碧蓝如洗的天穹,明媚日辉忽然被乌云捣得稀碎, 珍珠似的雨滴,从高处落下,坠在华贵马车车壁上,溅出无数波光潋滟的水雾。
  姜令檀软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盖着一张羊绒薄毯,纤长的浓睫微微一颤,似有要醒来的迹象。
  “醒了?”男人特有的温和嗓音,随着手指翻过书页的声淡淡传来。
  姜令檀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以为可能是自己没睡醒,又非常果断重新闭上了眼睛。
  直到脸颊, 被人轻柔盖下一张透着凉意的湿帕子,那含笑声音依旧温和:“醒了就擦擦脸。”
  “这会子睡久了,夜里该闹觉,睡不着。”
  姜令檀脸颊上的冷意冰得一颤,迷迷糊糊点了点头,伸手扯下凉帕,再睁眼时,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梦中那些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是真的。
  马车宽敞,贵若美玉的太子抚膝坐在檀木矮脚书案后方,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书册,眸色淡淡。
  姜令檀往上扯了扯身上的羊绒薄毯,暗暗松口气。
  幸好她睡觉老实,缩在绒毯下的身体,也只占了马车车厢极小一部分地方。
  雨并不算大,撩开车帘往外看去,远处官道旁的山景朦胧似云烟。
  姜令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当太子带她出东阁,是因她之前提的庇护要求——“跟随身旁,受他侍卫保护。”
  “知道,孤要带你去何处?”谢珩把手里的书卷搁在桌案上,忽然抬眸淡淡问。
  姜令檀呼吸一窒,感觉到他目光看向她时,透着一缕意味不明深意,莫名令她感到紧张。
  小心放下被她指尖攥出皱褶的车帘,侧身坐好后才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谢珩修长的手指落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清冽:“不妨猜猜?”
  猜猜?
  什么提示都没有,要怎么猜?
  姜令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霎时泛起难色,漂亮眼尾微微眯起,瞧着像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内心却是在吐槽腹诽。
  谢珩勾唇淡笑,总觉得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双纯净无瑕的兔眼,配上她纤白指尖紧攥袖缘的动作,反而像是在偷偷“骂”他。
  他垂眸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似笑非笑低声问:“你倒是信任孤。”
  “不怕在半路上。”
  “把你卖了。”
  姜令檀明知他说的无非是玩笑话,但依旧紧张得眼睫一颤,然后指尖比划:“殿下端方,是正人君子,定不会做这样的坏事。”
  “不好说。”谢珩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嗓音低低说了句,语调含笑如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钩子。
  倾斜的日光透过车帘,落在他秀白的下颌前,显出些许冷然的侧脸线条,墨黑眼瞳,深得瞧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偏偏那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姜令檀身上。
  姜令檀一时语塞,只能装作在欣赏外
  边的山景,这样也能顺理成章避开他的视线。
  可她白皙指尖挑开车帘的瞬间,红润诱人的唇因为惊愕,无声微张,接着就用更快的速度,面无表情放下那薄薄的帘子。
  圆润的兔眸,这一刻水雾汪汪的,眼尾都跟着红了一圈。
  “这是怎么了?”
  “外头见鬼不成?”谢珩见她模样忽然慌张。
  姜令檀差点没忍下在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面前,翻白眼的冲动。
  就算见鬼,都没有外头的打马而来的少年令她感到可怕,就不知道她刚才速度够不够快,那位华安郡主口中的“棒槌”有没有看到马车里的太子殿下的身影。
  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
  下一瞬,马车被一只漂亮修长的手从外边撩开,三皇子那张生得俊美近乎妖异的脸,从车窗外探了进来。
  他未语先笑三分:“太子大哥。”
  “我就知道大哥是惦记我的。”
  “弟弟回玉京后,难得出趟远门,大哥竟然也要悄悄地亲自相送,弟弟简直是受宠若惊。”
  “本皇子不愧是玉京长辈眼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乖崽。”
  “……”
  姜令檀不免觉得,这种时候她是个小哑巴也挺好的。
  至少能在忍不住想骂脏话的时候,因为发不出声音,可以很好地闭嘴。
  谢珩抬眼,漆沉视线慢慢落在谢清野面上。
  片刻后,他把掌心里端着的茶盏一放,冷冷出声:“是么,需要孤亲自相送?”
  “若不介意,孤把你用红绸捆好,系上蝶形结,直接送去西靖公主府?”
  这瞬间。
  谢清野如同被人投了哑药,背脊上汗毛直立,正偷偷摸摸想把脑袋缩回去。
  正当他畏畏缩缩往后退的时候,目光一顿,落在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姜令檀身上:“这位是……?”
  “嗯?”
  “瞧着像是司家大姑娘。”
  姜令檀心底一凛,然后就听到谢清野咬牙切齿的声音。
  “怎么?”
  “昨日本殿下才说要父皇把你送到西靖联姻,今日你就跑到太子哥哥身前告状来了?”
  “你这个告状精!”
  姜令檀一时无言以对,就连偷偷用脏话骂他都不想了,毕竟这个“棒槌”看不懂手语。
  “……”
  谢珩伸手不知从哪处暗格下,抽出一柄通体雪白的戒尺。
  三皇子谢清野一看到那戒尺,声音都抖了,语速极快就怕少说了一个字:“我就说!我就说嘛!”
  “一定是你司馥嫣这个告状精在私底下抹黑本殿下,不然最喜欢本殿下的太子大哥,怎么舍得把本殿下送去西靖联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整天换着法子勾搭我太子大哥。”
  “对了!那只绿毛鹦鹉呢?你把它藏在辅国公府哪个角落了?”
  姜令檀被再次认错人的谢三皇子恶狠狠盯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直到谢珩伸手,滚烫掌心扯过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怀里一带。
  另一只手上的白玉戒尺,毫不犹豫朝三皇子殿下扒拉在马车窗沿上的手背抽去。
  谢清野被打得声音一紧,漂亮妖异的俊脸没有半点犹豫地往后一缩,扯着手里的缰绳,还不忘在马车旁嚷嚷给自己挽尊:“本殿下今日不与你司馥嫣计较。”
  “本殿下约了贺兰太子一起去山里跑马,忙得很的。”
  直到马蹄声走远,姜令檀才捂着唇轻轻地吸气。
  方才谢珩拉她时,下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牙齿不慎咬在了舌尖上,现在满口都是腥甜的血味儿,再加上白日含玉蝉过久,口腔内壁肿厉害,更是雪上加霜。
  “张嘴。”
  “给孤瞧瞧。”
  姜令檀还没从尖锐的疼痛中回过神,白皙下颌就被修长的指尖轻轻托起。
  她红唇紧闭,满口血水,有些抗拒地朝谢珩摇头。
  “十一姑娘。”他声音含了冷色,第一次这样严厉的喊她。
  姜令檀唇瓣不禁一抖,像是被他的呵斥声吓到,慢慢张开了嘴。
  朱唇榴齿,粉润的口腔清晰可见,那条娇软的小舌,舌尖位置血肉模糊。
  这伤口瞧着有些严重,若是不处理妥当,定是要溃烂的。
  谢珩狭长凤眸一眯,视线从她水润的唇扫过,低头去拿藏在马车暗格里的药箱,音色平静:“口腔内的红肿,是含玉蝉伤的?”
  “孤既已允诺庇护你,你就该知道若是受伤不与孤说,反而倒像是孤背信弃义伤了你。”
  姜令檀闻言,心虚垂眸不敢看他。
  “玉蝉这几日先不含了。”
  “先用药把舌头治好。”
  姜令檀心底一口气还未松完,就看见打开琳琅满目的药箱,从一个精致漂亮的缂丝长袋里抽出一片,不到两指节宽,四角圆润,薄如树叶的玉片。
  “张嘴。”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姜令檀雪白的下巴,被他指腹捏住,稍稍抬高。
  纤细脖颈微仰,长睫颤如蝶翼,可唇却紧紧抿着,说什么也不肯张开,让他把玉片探入口中,涂药。
  姜令檀颤抖着指尖,努力比划:“殿下。”
  “伤口不痛了。”
  “无需上药。”
  两人离得近,气息缠着。
  谢珩身上迦楠香的在狭窄的空间内更显侵略性,两人力道悬殊,他若不愿姜令檀根本挣脱不了。
  但太子是温润南燕储君,极重规矩,他自然不会当面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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