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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帐 第74节

  说到最后几个字,谢含烟没有在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意,可司馥嫣只当她心中嫉妒,并没有放在心上。
  风吹枯枝,黄叶满地。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长龙似的嫁妆蜿蜒没有尽头。
  谢含烟坐在马车里,脑袋上的红盖头早就扯掉,她正面无表情用湿帕擦掉唇上的口脂,一双眼睛冷得如同凛冬的坚冰。
  第54章往事
  “殿下, 这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一定要给您过目的。”赵嬷嬷抖着手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谢含烟闻声缓缓抬起头,视线向下垂落。
  ‘吾儿亲启’这四个字,映着车窗外的光, 刺得她眼底酸胀,心底的恨意糅杂着不甘,肆意生长。
  “烧了吧。”谢含烟涂着鲜红口脂的唇重重一压, 阴戾不见半点笑意。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 十里红妆延绵宛如没有尽头。
  姜令檀跟着太子出门看完热闹, 回东阁时辰还算早。
  一盏子去风寒的红糖姜茶下肚,再吃了一点小厨房热乎乎蒸出来的点心, 她吉喜的劝说下, 拆了头发, 洗净手换衣裳,准备看几页书,再小睡半时辰。
  常妈妈
  灌好汤婆子塞在她脚下,又摸了摸, 这才放下心来:“姑娘今儿起得早,眼下这个时节外边冷得厉害,左右闲来无事,老奴在一旁守着姑娘。”
  起初姜令檀还有精神与常妈妈比划几句,渐渐眼皮愈沉,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
  等到被常妈妈唤醒,刚好近晚膳时辰,姜令檀眨了眨睡得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朝外看去。
  此刻薄薄的晚霞透过隔扇, 映在一旁的牡丹花开描金屏风上,又被分割成一块块的菱形方块,雪白的掌心向外探出, 隔着帐幔就要去抓那一束霞光。
  光顺着微漾的纱帐,一点点落在她脂玉一般秀白的侧脸上,伴着眼角压出来的樱红色,眼睫卷翘,好看得要命。
  常妈妈连呼吸都下意识轻了轻,微凝的视线落在帐子旁的如意结上,那里簪着一枝开得正盛的月桂,屋内花香淡淡。
  这是半个时辰前,太子从外边院子摘了亲自送来的花,现在想起来,常妈妈依旧被太子当时的举动吓得半死。
  他当着她的面,旁若无人撩开纱帐,长指顺着睡梦中少女铺了满床的青丝,一寸寸往下,然后停在松松散开的领口处。
  当时太子的目光看似没有任何情绪,但常妈妈怎会不知,那是善于隐藏的掠夺者要把猎物吞入腹中的勃勃野心。
  “姑娘若是饿了,老奴去小厨房把晚膳取来?”常妈妈试探问了一句,眼角余光悄悄看向站在一旁的吉喜。
  姜令檀伸手轻轻揉着睡得有些酸软的后颈,然后朝常妈妈摇头,伸手比划:“不了,回东阁前我和殿下说好,去书楼用晚膳。”
  至于她为何答应太子,姜令檀没好意思告诉常妈妈。
  因为太子许的条件实在诱人,可以免了她今日两刻钟的含蝉。
  常妈妈闻言,眼底惊骇一闪而过,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垂了眸不敢多言。
  “姑娘,奴婢伺候您梳头。”吉喜笑眯眯上前,又顺手摘下如意结上的桂花,“今儿月桂开得好,等会儿簪在发髻上,也不枉一场秋凉。”
  姜令檀笑着点头应下。
  十一月初,朔风砭骨。
  姜令檀裹紧身上的斗篷,顺着廊庑慢慢往书楼走,才走到半道,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太子。
  “殿、下。”姜令檀嗓音软软,屈膝行礼。
  她现在已经能勉强连着说两三个字,只是声音不大咬词也不够清晰,离得近了才能勉强听清。
  谢珩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像是不经意往下,声音淡淡问:“可会冷?”
  姜令檀摇头。
  “那走吧。”谢珩笑着侧了下身,他身量高,不说话时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压迫感,是端方守礼,也有说一不二的威严。
  他与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好又能挡住侧边吹来的寒风,声音却压低了些:“孤听闻陆听澜去了雍州,她还顺带捏造你一同去雍州的假消息。”
  “嗯。”姜令檀没有否认。
  柔软秀气手指紧紧扯着身上的斗篷细带,凉风冰凌似地从她脸颊上刮过,兜帽被吹落,寒风从脖子往衣襟钻去,全是冷意。
  “可别吹了凉风。”谢珩停下,理所当然抬手帮她戴好兜帽,温热的掌心像是无意间碰了一下她的耳垂。
  姜令檀轻声道谢,有些不好意思往旁边避了避。
  在她看来,他是太子,不该做这样的事,就算吉喜离得远,她自己也能把兜帽重新戴好。
  等到快到书楼,外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风比起方才更大些,吹得姜令檀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朦胧灯影下,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书楼前,眨了眨眼正想要看清,那影子却缓缓朝她这个方向越走越近。
  “太子大哥,东阁的墙实在太难翻了。”
  “本殿下差点被程京墨捅死。”
  说话之人正是谢清野,短短一段路,只见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何事?”谢珩微微拧眉。
  谢清野歪头看向落后谢珩半步的姜令檀,出乎意料,这回他竟然没有跳出来大喊一句,“司馥嫣你个死不要脸,竟然缠着本殿下的太子大哥。”
  而是一脸震惊叫道:“哈?嫂子?”
  “太子大哥竟然背着你亲爱的弟弟,在东阁里藏了嫂子。”
  姜令檀眼前一黑,差点被谢三一句话惊得晕过去。
  这种情况,她宁可三皇子继续把她错认成司家大姑娘,也好过着一句惊天动地的“嫂子”。
  “闭嘴。”姜令檀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狠狠踩了谢三皇子一脚,语调字正腔圆,她平日努力发音说话都达不到的效果。
  谢清野被踩了一脚,也不生气,笑嘻嘻往后退了几步:“太子大哥留饭吗?”
  “午间送寿安那个傻子出城,连午膳都没能好好吃一口,本殿下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闭嘴。”谢珩冷冷吐出几字,语气微寒。
  谢清野被他盯着,背脊僵硬,到底这顿饭还是被他给蹭到口了。
  三人一起用膳,晚膳就摆在书楼一层的靠竹林的东侧,推窗望去,依旧青翠的枝叶随风簌簌,屋里有银霜炭盆,吉喜还在姜令檀手里塞了一个鎏银飞花暖炉。
  入冬后,鲜蔬反而成了珍贵难得的东西,六七盘菜,半数以上都是换着花样做的蔬菜。
  然后就是川芎白芷炖得雪白的鱼头汤、水晶冬瓜饺、燕窝冬笋烩野山鸡锅子、清炖蟹粉狮子头、杏仁豆腐,还分别有两道甜咸的酥点。
  姜令檀双手托着一碗太子殿下亲自给她盛的鱼头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
  等面前的瓷碟轻轻落下一块桂花糖蒸栗糕,她才骤然回过神。
  “谢谢……殿下。”她声音很轻,红唇因为紧张微微抿着。
  “啧。”谢清野眉梢微挑,正准备开口犯贱,结果桌子下被谢珩不动声色狠踹一脚。
  姜令檀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身旁离她极近的太子,口里的桂花糖蒸栗糕咬了很久,才慢慢咽下去。
  “好吃?”谢珩眼眸含笑,柔声问她。
  “嗯。”
  “殿下可要尝尝?”她有些不自在,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糖蒸栗糕。
  谢珩静静看着她,温和平静的神情,夹起一小口慢慢放入口中。
  桂香混着蜂蜜的香甜,顿时在口腔里爆开,喉咙在这瞬间本能想要作呕,他不想驳了她的好意,正准备强行咽下去时。
  微深幽暗的视线,忽然落在她发髻上簪着的那一枝月桂上,墨绿的枝叶,金色碎星一样的花瓣,口中桂香就像是她冬日里若有似无的芳香,莫名品出了一点相似诱引的滋味。
  他神态自若又夹了一块放进口中,唇角勾了勾:“尚可。”
  “哐当”一声。
  谢三殿下手中的象牙筷因为眼前过于惊恐的画面,掉在地上。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得嗷地一声,脸色都青了。
  然后又不死心,想要去掐谢珩:“太子大哥,我掐掐你,你痛不痛,看看是不是幻觉。”
  掌心还没伸出,就被谢珩用眼神逼回。
  实在忍无可忍的谢清野,冲出书楼逮着正躲在一旁吃点心的程京墨一阵乱掐:“你应是不痛的,方才本殿下许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看到太子大哥吃了一口糕点。”
  “糕点那玩意,对太子大哥来说,不比鹤顶红还毒上十倍。”
  “你说他要是死了,父皇会不会立我为太子?”
  “东阁是不是也是我的了?”
  谢清野满脸痴心妄想,对着程京墨胡言乱语。
  程京墨还十分认真思考了一刻钟,然后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
  “长幼有序,要轮也是轮到二皇子殿下。”
  谢清野立马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程京墨正准备点头,却一不小心撞上了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胡乱解释:“主子,属下真的什么都没说。”
  “谢三。”谢珩声音微微下压。
  谢清野从他泼天
  权势的美梦中回神:“嗯?”
  “明日出发去西靖。”
  “若不去。”
  “孤就......杀了你。”
  谢珩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薄唇勾着淡笑,清冷凉月落在他颀长的侧影上,银辉泠泠,灯芒晕染化作人间最温和不过的君子。
  谢清野却觉得似站在冰凌堆里,浑身僵冷,杀意犹如有实质笼罩在他身上。
  他想拒绝,但是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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