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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许泽屿和医生聊完,见这母女二人靠在窗边说话,于是向这边走来。
  明月看着许静期待的眼睛忍住情绪。
  她想,许静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的隐瞒,她不怪她。
  可她却在这一刻觉得很孤单。
  特别,特别孤单。
  那个应该懂她的人没有任何下文,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分享当下的情绪。
  有好多话都化作了心里的眼泪,在这个晴朗的午后,她根本就说不出来。
  明月有点难过,可她却在意识到这份难过后奇异的平静下来。
  她在许静的注视下闭了闭眼睛,转头重新看向那片蓝,若隐若现的风声中,她低声呢喃道:“如果周阔还在的话该多好。”
  许泽屿一过来就听见了这句话,许静还在轻声安慰明月,可许泽屿脑海里的酸涩却直冲天灵盖。
  这句以再平常不过的情绪讲出来的话里,蕴藏了无数的相思和眼泪。
  是啊,如果周阔还在的话该有多好?
  那这样的话明月的病情也不会越来越严重,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跑去他的身边,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对他说,喂周阔,谭和畅被重新立案了,秦如梦和你,都很快就迎来苦等的正义了。
  你开心吗?
  事情终于等到水落石出的这一天,人生终于也迎来了一丝光明。
  你应该也会感到开心的吧?
  再怎么样,我们都没有放弃。
  这话一定还伴随一些灿烂笑容,说不定还会有些蹦蹦跳跳,毕竟人高兴的时候是会失去稳重的,任谁也不会例外,只是外露程度不同罢了。
  但令人难过的就是,上述的那些情景全都是许泽屿的假设,蹦蹦跳跳的人也不是明月,面前这个失去了情绪的人才是。
  他看着明月这副样子觉得非常非常眼熟,像谁呢?
  许泽屿背过身去不肯细想。
  这一刻,他宁愿明月流下泪来。
  可明月没有。
  她看着窗外的枯枝隐隐有要冒出来绿芽的迹象,阳光正好,风在这一刻也温柔了下来,她垂下眼睛忍住眼泪后微微一笑。
  春天终于要到了。
  盼了那么久的春天,终于肯到了。
  一切都将要迎来一个崭新的篇章了。
  新一年的冬春之交,谭和畅的案件被准时审理。
  开庭当天,明月再次见到了谭和畅,比起来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的他多了几分潦草。
  谭书峰倒台后,谭家为了自保很快和他划清界限,他最终还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成了一个弃子,过去的呼风唤雨春风得意随着时间一去不复返,但秦如梦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却并不感到高兴。
  她甚至觉得有些难过。
  谭和畅见秦如梦避开他的视线后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和过去一样害怕他,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秦如梦的视线很快又转了回来,那双眼睛恢复了平静,也建立起来了防线,就好像她早已提前预支了今天的结局。
  可是怎么可能呢?
  狡兔三窟,哪怕他成了弃子,谭和畅也还是有后路的,是以他也微笑回望,眼眸中有着许多的镇定。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
  秦如梦就在他的注视中走向原告席,祁好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她看着秦如梦眼里微小的忐忑轻声道:“别怕。”
  秦如梦摇摇头,却没有说任何话。
  开庭在即,旁听席上大众的注视落在了她的身上,秦如梦就在原告席上转头向旁听席看去——
  原本不大的地方坐满了人,秦与岑和秦影在秦家父母身旁早早入座,就连平日里不常露面的秦形都赫然在列,他们似乎等这一天很久,此刻察觉到秦如梦的眼神,他们对着秦如梦微微点头。
  秦与岑低下头去心想,其实是想给秦如梦一个微笑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谁也笑不出来,无论怎么勉强自己都做不到。
  再往右边看去,一群老朋友端坐身旁。
  盛婉在明月的周围,此刻似乎低声在和明月说些什么,明月随着这话抬起头来淡淡的望着她,赵遥和沈鹤归坐在一起,原本就不露声色的样子,现在更是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今天似乎有很多的人预约了旁听席,后面坐满了秦如梦不认识的人,最后排靠门的位置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和秦如梦对上视线后,白皙的手掌轻轻攥住了手里的包。
  许泽屿在开庭前一秒和一个男生先后进来,对方带了帽子口罩,捂的严严实实的,坐在了最后一排。
  荆棘紧张的满手是汗,可台上的秦如梦却对她笑笑,似乎在为她加油打气。
  法庭的门缓缓合上,明月听着法官朗声陈述案件,谭和畅遮挡在眼前,他们坐在这里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那背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永远也翻不过的高山,真高啊,高的让人只能沉浸在阴影之下,心里只剩下绝望。
  这一秒钟明月清晰的听见了旁听席传来些许粗重的呼吸声,低声交谈混合着眼泪划过皮肤的微小声音,明月就在这一秒奇异的理解了秦如梦过去的苦难。
  她想,原来秦如梦一直在过的,居然是这种生活。
  法官出现的第一秒谭和畅的心就隐隐沉了下去,他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感受到了祁好灼热的视线。
  抬头望去,祁好对他微微一笑。
  那里面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有解脱,有胜券在握,种种情绪排列交织,可是这么多的情绪里唯独没有得意。
  是她申请了重组合议庭,也是她,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谭和畅留有后路。
  于是有了当下的审判长,她们打了谭和畅一个措手不及。
  命运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只不过这一次所偏向的,是正义这一边。
  谭和畅的律师似乎早有准备。
  也是,这毕竟是谭家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哪怕一个弃子,可最终也是谭家的血脉,希望他逃出生天,也是情有可原。
  所有的证据提交完之后,谭和畅的律师一一为其辩护,就在场上一片火热的时候,坐在荆棘身边的许泽屿微微侧过去头。
  他看着荆棘的面容逐渐出神。
  千钧一发之际,秦如梦忽然侧头看了看台下的荆棘,荆棘似乎一早就在等,她在秦如梦侧过头来飞那一刹那对着她微微一笑,秦如梦就在这笑里,对着祁好点了点头。
  祁好会意,随即申请补充新的证据,对方律师一愣,谭和畅看着秦如梦带着悲伤的神色,胸腔里传来剧烈的心跳。
  “咚——咚——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荆棘拿着一本日记上前,作为新的证据提交。
  对方律师骤然起来冷汗,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祁好她们冒着被处罚的危险进行证据突袭。
  关键时刻谁也考虑不了那么多,明月也愣住了,
  现下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置死地而后生。
  新提交的内容是一本日记。
  秦如梦苍白的手握住话筒对着法官轻声解释说,这是她从美国回来后的全部日记。
  谭和畅的辩护律师松了一口气出来,他想,左不过一本日记,难道还能当庭定罪不能?
  可知道那本日记内容的谭和畅冷汗却已经在背后流了下来。
  百密一疏。
  这一次,一切都走向了死局。
  秦如梦看着台下各异的反应,眼睛却落在了后排那个戴口罩的神秘人身上,眼里的热气冒出,她回过神来对着荆棘淡淡一笑。
  这个笑容里是毫不遮掩的悲伤。
  自揭伤疤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她没有流泪。
  秦如梦没有哭。
  或者说,拿出来这本日记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全部的准备了。
  荆棘在秦如梦的笑容里别过脸去,向来平静的眼眸里流下一连串的泪来。
  时间退回到新年之前。
  站在北城精神卫生中心的荆棘对秦如梦叙述了当年全部的风霜雨雪,秦如梦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荆棘那双充满苦涩而又悲伤的眼睛,对着她下意识的喃喃道:“所以当初那些话根本不是你心怀悲悯——是因为——”
  剩下的话秦如梦没能说出来,她失了力气,此刻全凭惯性站着,那副苍白的样子,让人怀疑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秦如梦对着荆棘哑口无言。
  原来云山大剧院生死一线时她心有余悸说的那句辛苦了,根本不是她具有强大的共情能力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到秦如梦的感情。
  能够真正设身处地的站在秦如梦的角度说出来这句辛苦的根源,是因为她经历过。
  因为她深刻知道所有的眼泪和痛,所以在秦如梦说出来的第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对着秦如梦说,这一路走来,真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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