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封行渊听到“西陵”两个字,双眸渗出些许危险气息,“去哪了?”
  “不,不知道啊。”掌柜是真的不知道, “只知那位调香师叫聂婵,她行踪不定, 只是来做生意的。”
  他慌不择路地将方才事情全盘托出,“只是因为那夫人不小心撞见了她的秘方, 那秘方中……有几味禁药, 又好似与朝中贵胄有关,她就不高兴了。”
  “她说, 说说……”
  封行渊显然没了耐性,只眼神发沉就吓得掌柜扬声坦白。
  “说官家夫人不好现在杀,但,但失踪是常见的,得,得带出去。”掌柜双腿发软,“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把那夫人带去哪里了。”
  “官爷饶命,我,我……”
  封行渊盯着他,“说完了。”
  掌柜连忙道,“真没了,我知道的全说了。”
  封行渊见他的确吐了个干净,手指缓慢松开。
  掌柜劫后余生般刚松了一口气,突然间封行渊手指指环上利刃径直割断了男人喉咙!
  鲜血飞溅!屋内一阵一阵尖叫声!
  封行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瞪大眼睛倒地。
  掌柜浑身抽搐着,似乎是想要挣扎,但泱泱而出的鲜血让他浑身失力。
  少年语调幽冷鬼魅,“没答应你坦白可以饶你不死。”
  凌一扶着刚刚弄醒的暮云从楼上下来,“主子。”
  暮云身上的迷香劲还没过去,但服下凌一给的解药稍稍有了些意识。
  她手里紧攥着一枚发簪,有气无力地伸手递给封行渊,“姑爷……”
  那枚发簪,是鹿微眠今日出门戴的紫檀花流苏步摇。
  这会儿紫檀花被摔掉了几片花瓣。
  封行渊垂眸看着,异瞳氤氲起腥风血雨。
  他们弄坏了鹿微眠的簪子,他很不高兴。
  “玄香斋,拆了。”
  长街上原本巡察的侍卫闻讯赶来。
  周围店小二连忙上前,“大人,这……”
  贾琏拦下他们,声音粗狂,“这什么!你们私贩禁药,勾结外境,又谋害朝官亲眷乃大罪。”
  封行渊拿着发簪,瞥见了楼内一只正在啃糖球的小黑猫。
  而它啃的糖球,恰好是鹿微眠掉的那一串。
  封行渊走上前,小黑猫警惕地接连后退,但始终没有离开。
  他弯身将地上的糖球捡起。
  凌一赶忙把暮云送上马车,折返回来看见封行渊拿着鹿微眠的发簪,划破了手指。
  鲜血滴在糖球上,被他再度放到小猫面前。
  大抵是饿狠了,小猫试探性地舔了两口,便大快朵颐起来。
  封行渊缓慢地理着小猫的毛发,下了命令,“带我去找她。”
  小猫啃咬的动作停滞了下,黑亮的眼睛涣散片刻,在与那双血色异瞳对视间接纳命令,再度聚焦后就确认了自己灵魂的主人。
  封行渊将手中的簪子递过去。
  小猫嗅了嗅簪子上的味道,叼着没吃完的糖球转身去找人。
  *
  鹿微眠醒来之时,浑身发凉。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一个盛满药水的木桶里,浑身上下不着寸缕!
  鹿微眠惊慌失措地收紧身体,带起阵阵水声。
  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制止,“诶,轻点,这是我刚调好的浸香药。”
  她走过来,“你要是敢给我洒出去了,可有你好看的。”
  鹿微眠随着她靠近而将自己收得更紧,“你是……”
  聂婵走上前,很满意自己的药没有洒出来,“我是谁不重要,你乖乖听话就好。”
  女子身上衣饰单薄,露出腰腹肚脐,腰上还挂着几串闪闪发光的宝石,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鹿微眠看着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服饰。
  她记得她刚刚是在玄香斋看香料,但是看见了她母亲给她安神的云涎香……
  对,云涎香里面放了禁药!
  她撞见这个,再醒过来就被带到了这里。
  鹿微眠还有些刚清醒后的乏力,判断着周身所处的环境。
  门窗紧闭,有点阴暗潮湿,屋子里点着灯,但光线偏红,所以乍一看上去有些阴森。
  聂婵看着她像是一只小鹿,惊惧不安地环顾四周,心情颇好。
  她撑着下巴欣赏着,伸手别过鹿微眠耳边鬓发。
  鹿微眠本能地躲开。
  但木桶本就没有多大,她即便是躲,根本也躲不到哪里去。
  聂婵手指顺着她的耳朵勾勒到下颚,再从下颚到白皙如玉的颈,“高门大院里的姑娘,养得就是好。”
  “本来你偷看我的秘方,我想尽快杀了你,但抱你回来这路上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
  鹿微眠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吓人。
  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并不像是在看活人,而是在看手底下的一味香料。
  聂婵手背滑过她的肌肤。
  鹿微眠下意识地拿手挡开,却被抓住。
  聂婵将鹿微眠双手用锁链扣住,“乖一点,等我将你身上的香味浸出来,制好香,我给你个不疼的死法。”
  鹿微眠睫毛一个劲地颤,“什么死法?”
  聂婵挑眉,“当然是用毒香,让你睡过去就好了。”
  鹿微眠声音低了许多,“只是睡过去吗?”
  聂婵轻笑,“对,只是睡过去。”
  “不过你到时候会做一个很痛苦的梦,毒发身亡的时候,你会在梦里咽气,但是身体上不会有一点痛苦。”
  鹿微眠还是害怕,“这样吗。”
  “很厉害吧,”聂婵饶有兴致地介绍自己的香料,“这香料制成可是耗费了我一番功夫,你也算是有福气。”
  真是见了鬼的福气。
  鹿微眠没有再去聊她打算让自己怎么死。
  她扶着木桶边缘,“我其实不是故意偷看你的香料方子的,他们摆在那里,我正好路过。”
  “我母亲给过我同样的香料,我就多看了两眼,这样也不行吗?”
  聂婵好整以暇地听着她解释,“好妹妹,有的事情知道了,不管是不是无意,都是要死的。”
  鹿微眠心底凉了半截,“好姐姐,我又不懂调香,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聂婵并不接话。
  鹿微眠坐在木桶里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我母亲说那云涎香是助眠的,可当真?”
  聂婵依然不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看她,“这个问题,只有死人可以知道。”
  她只负责按照客人的要求制香,至于客人用来做什么,拿去给谁,都与她无关。
  鹿微眠有点泄气,“我不是也快死了吗。”
  她从前并不知道,这云涎香怎么是不能提的东西,里面还有禁药。
  到底是母亲给的,如何会防备,所以它到底是不是用来助眠的。
  她母亲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面有醉心花。
  鹿微眠正想着,聂婵在旁边瓶瓶罐罐里面挑拣一番,拿出来一个瓶子,在木桶边打开,撒了进去。
  粉末袭来,过于浓重呛得鹿微眠轻咳了一阵。
  “这是什么?”
  “这是淬炼粉,能让你身上的香气更加纯粹。”
  鹿微眠听起来自己像是一锅汤。
  加点什么酒水去腥提鲜的感觉。
  她这么想,也就嘀咕了出来。
  聂婵笑了,“是这个道理。”
  鹿微眠看她,“你时常用人取香吗?”
  “不尽然,常用的还是花草,小动物也会用。”聂婵闲来无事手指轻点桌案,点到了旁边一个小瓷瓶,炫耀着自己优秀的成品,“这个水鳞香是从幻鱼身上提取出来的。”
  鹿微眠凑过去趴在木桶边,“幻鱼?”
  她都没有听过这种鱼,“这个能做什么?”
  “这个是毒香,会麻痹精神,让人快速昏迷浑身瘫软。”
  鹿微眠噤声,半张脸躲在木桶后面。
  大抵是她惧怕的样子,让聂婵很愉悦,又继续与她讲着,“这个是抹香鲸和林麝提炼的醉梦。”
  又是她没怎么听过的动物,“这也是毒香吗?”
  “这个啊,”聂婵笑得别有深意,“能让人醉生梦死,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这个描述非常的模糊。
  鹿微眠隐约能判断出来,这个东西好像也带有些迷幻功效。
  但是不如刚刚那个水鳞香厉害。
  聂婵又选了两个瓶子,往鹿微眠身边的水中倒。
  跟她讲解着香粉的增香功效。
  全部倒进去之后,聂婵好似缺了什么香料,“诶,定香粉没拿吗。”
  她在屋内翻找一圈后,确认了没有拿过来,“好妹妹,你稍等我一下哦,等定香粉下了,你就可以开始想遗言了。”
  聂婵说着,还拍了拍鹿微眠的脸颊,“乖乖的。”
  房门打开关上时,鹿微眠透过门缝才注意到不远处半空中悬挂的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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