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鹿微眠身形随着马车突然间停止的动作而剧烈一* 晃。
这才从刚才的游思中回过神来。
鹿微眠掀起车帘,询问钧宜,“是怎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停住,怔怔地看着对面马车里坐着的慕景怀!
偏僻的巷子里,无人经过。
只有些枯枝败叶被冷风带过,又撞在石砖墙壁上,发出破败声响。
两辆马车相对停着,慕景怀问,“封夫人可愿过来一叙。”
才刚听过虞念跟他们家的恩怨,她的儿子就出现在这里。
鹿微眠立马摇头,径直放下了马车帘,慌慌张张地回,“臣妇,不太方便,得赶紧回家了。钧宜!”
钧宜正要调转马车方向,突然被冲上来的侍卫按住双手反剪在身后,“你们!”
鹿微眠的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暮云赶忙想要去帮忙。
忽然一柄长剑剑鞘横在了马车前,一并替慕景怀挡出一条路。
慕景怀进来,“你不愿过去,那就只能我过来了。”
鹿微眠摸出藏在腰间的红烟,正要给封行渊放信,长剑出鞘,横在暮云颈间!
暮云屏气,“夫人……”
“封夫人慎行。”
鹿微眠的手僵在原地。
一刻钟后,鹿微眠很不自在地坐在马车上,手指绞紧。
算下来,自从上一次被他戳穿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
慕景怀带来的侍从上前给鹿微眠斟茶。
她颇为紧张地看了看递上来的茶盏,不确定这一杯里面,是真的茶水,还是什么毒药。
想毒死她。
“那个……”
“表姐。”
他们同时出声,鹿微眠听见那声“表姐”还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警惕地看着慕景怀。
而她对面慕景怀神色深沉,“你不必这么紧张,其实我今日来,当真只是想要与你商议一些事情。”
“你与我,能商议什么事情。”还带刀。
慕景怀看得出来鹿微眠的不安,叫侍卫收了手,“若非是表姐看见我这般如临大敌,不能好好说话,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表姐兴许不知道,我出来一趟很是艰难。所以今日说的是要紧事。”
鹿微眠并未应声,轻轻蹙眉看他。
慕景怀凝眸,神情严肃,“这长安城,你兴许不能呆了。”
鹿微眠眼睫轻颤了一下,看向他,“为什么?”
其实说实话,自从昨晚的那个梦之后,鹿微眠也想过离开长安。
但她在长安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人,所以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罢了。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与你长话短说,我母妃是个疯子。”慕景怀声音很轻,“我听闻你昨日与她有一些争执,那如今,有些事情,你应当也知道了。”
慕景怀看她与封轸感情甚笃,便也默认了她知道封轸的来历、身份和西陵的事情,还有虞念和西陵的关系,他也没有时间和她细说。
鹿微眠这几日的确是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知道。”
慕景怀不多说废话,“我母妃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和神智,她的心里只有报仇这一件事。”
“纵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父皇也已经出兵尽力挽回,可她还是无法释怀。”
“她要的是血债血偿,要把大郾和西陵变成一样的不毛之地。”
“她也要看到这里的人流离失所,和她一样痛苦才算是结束。”
“她太过疯狂。”慕景怀气息越来越沉,“她不只是要毁了江南,也要毁了长安。”
“封轸就是她练就的,最利的一把刀。”
鹿微眠这些天即便听了很多,但也没想到慕景怀会提到封行渊,“封行渊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慕景怀解释,“只不过当年是她把封轸救回来的,仅此而已。”
“她做的很多事情,封轸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慕景怀时间紧张,无法细说,“重要的是,她如今以为,封轸是在乎你,所以不肯听命于她。”
“她想要再度控制封轸,多半会拿你下手。”
冬日冷风从马车窗口吹入,吹得鹿微眠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怎么拿我下手?”
“凭我对她的了解,关乎性命是最差的结果。”慕景怀也不想吓唬她,“倘若不杀你,同样会利用你的性命来威胁封轸。”
“威胁他炸了一座城,威胁他带兵进攻,诸如此类,不尽言。”
鹿微眠心下混乱,她知道慕景怀说的话应当是委婉了些。
若是不知侯府曾经对虞念做过什么还好。
如今全部知晓,旧仇加当前的利益关联,虞念对她下多重的手,都不意外。
鹿微眠看向他,“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也不是白告诉你这些,我有个条件。”慕景怀看着她,“你帮我,把春莺带走。”
春莺也不能再留在长安。
那会是下一个鹿微眠。
“我有办法送你们离京躲开看守,和我母妃的眼线。你帮我把她照顾好。”
“你们离开长安,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回来。”
第55章 毁掉
大概是慕景怀有点着急, 所以鹿微眠听他说话说得断断续续。
只挑了重点,而忽略了很多细节。
但当下来说,知道重点最要紧。
她也能大概听得出来事情原委, 只是还有一些疑问,“春莺是……”
慕景怀沉默了下,“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活我活, 她死我死。”
鹿微眠凝眸。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
无异于慕景怀把他的命都放在了她手里, “你愿意相信我?”
毕竟一刻钟前,她还以为慕景怀跟淑妃一样, 会找她算账, 眼下就要帮她。
这转变太大,鹿微眠接受起来, 还需要一些时间。
慕景怀看着她,“我想赌一次。”
“赌你值得我相信。”
相信她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从第一次在宫苑里撞见,她探听到自己的秘密, 却始终守口如瓶开始。
他没有逼她闭嘴,也曾经想过,如果她有意泄露出去,那他也不会手软了结了她。
可她没有。
一个能在大殿上与帝王的敷衍抗衡, 说她在乎的是家人朋友,是父亲, 是京城安宁的人。
哪里不值得相信。
*
马车在府苑门口停下来。
钧宜站在马车旁边掀开车帘,等鹿微眠下来。
他们的宅院附近也都是朝官府邸, 每日都能看到来往的同僚官眷。
鹿微眠准备下车时, 正巧一位官眷从对面屋子里出来,“陛下刚刚下旨, 等到开春下江南南巡,我得提前备点去江南的衣裳。”
身边的婢女忙跑上前帮她整理风领,“夫人别急,还有个把月呢。”
鹿微眠身形一僵。
“我听说江南还挺好玩的,就是往年老下雨,一下雨就发洪水根本没法去。”那位官眷语调欢快了些,“今年好了,说是鹿司空带人修了大坝,我们就可以去了。”
鹿微眠下车,走到那位官眷面前打了个照面。
那妇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地回礼,“封夫人。”
鹿微眠心下思绪万千,“陛下今年下旨要南巡了吗?”
但从她父亲离开的时候,皇帝应当就知道了,江南水坝可能会有隐患。
何况,她昨日才又揭发了那么多事情。
他还要南巡吗?
“是啊。”妇人笑着回应,“估摸也就二三月的事了,路上还要走一个来月呢。”
她顺道问着,“诶,你这次去南巡吗,我们可以一起采买。”
鹿微眠摇头,“我还不知道我去不去。”
“其实不去也安全些,”那妇人说起正事,“此番南巡游玩是其次,主要是江南连续两年洪灾,民生问题严重导致朝廷失信,动乱和抗争都很严重。”
“江南大坝修来是为了解决洪汛问题。”
“而南巡一是清查江南官府的治理,二是表示朝廷对民间的支持,去了也是要办正经事的。”
鹿微眠明白这话的意思。
连年灾祸,皇帝越是知道有可能会出事,就越不可能在宫中呆得安稳。
要是今年江南再出事,不仅朝廷说不过去,江南民众也快要反了。
鹿微眠心神不宁地笑了笑,“是啊,夫人前去……要小心。”
“借你吉言。”那贵妇人笑着摆了摆手,上街采买。
鹿微眠回身,往府苑走。
所以这一切还是来了。
鹿微眠心不在焉地进院子,思绪被现实的洪流裹挟,久久无法抽身。
她脚下一个不稳,踩空石阶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