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门外聚集的死侍仿佛越来越多。
他们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要这里的人必须献祭一般。
慕景怀刚跟着鹿微眠跑进里院,外面大门“砰”地一声,径直四分五裂地被破开。
鹿微眠心下一惊。
几乎是同时,一群的西陵兵马自山野间呼啸而出!
连府苑中也有所藏身,从他们周身经过,带过一阵凌厉剑风和尘土气息,径直与外面的死侍正面相迎。
兵马密密麻麻接连而起,一片接着一片冲上前迎战。
事发突然,慕景怀与鹿微眠两人一时没分清这是援兵还是死侍,怔愣在原地,顺着那西陵将士的打杀声看过去。
刀剑兵戎相接,两方兵马交战成片。
队伍里窜出一个将士头领,跑到他们面前。
他给鹿微眠示意了一个方向,“娘娘,这边走……”
鹿微眠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头领顿了顿,看了一下鹿微眠的发髻,“卑职没认错人,您这发钗上的玫瑰石是王族信物,您是我们的世子妃娘娘。”
鹿微眠忽然想起来,自己今早出门时,带上了封行渊给她的生辰礼物。
原来那是玫瑰石。
她记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是在长安城与封行渊一起挑选首饰的时候,那里的人曾经说过。
玫瑰石,是西陵王室流传的信物。
他做成了她的生辰礼物。
鹿微眠眼睫轻颤。
在这些西陵兵马将士中,这是她的护身符。
头领示意着,“这府邸不能呆了,你们都随我们出去。”
说完,他带着府邸中的人先离开,几乎是他们走后,四周西陵兵马立刻蜂拥而上替他们断后。
出了府邸后院,是一片郊野山原,他们一人一匹马由头领引路进山。
随着山路盘旋,地势越来越高,半山腰之处近乎可以看到整个临安城的境况。
横亘在偌大城池中央的江水波涛汹涌,朝着城市四面八方汇散着。
江水水势声势浩大,混杂着昏黄的泥土,在风雨中叫嚣肆虐。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死侍逐渐遍布各个街巷,像是祭奠中将整座城市镇压捆锁住的锁链。
西陵将士穿插其中,疯狂震荡动摇着死侍所围成的困局。
鹿微眠问,“这山郊是安全的吗?”
走在前面的头领解释着,“这一片山沿路都是安全的,倘若他们要沉城,便不能允许这边的山势有伤,否则江水会沿着支流泄洪。”
“所以这一片我们巡视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异常,娘娘请放……”
“放心”两个字还没说完,将领一回头就发现鹿微眠调转了个方向,顺着这片山脉跑了出去。
他们这才意识到,鹿微眠问的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慕景怀见状,连忙追上前,“你回来!”
“诶!”
钧宜眼下着急,顾不上跟他解释,简单一句,“夫人去找姑爷去了。”
头领尚且反应了一下什么夫人,什么姑爷,就手忙脚乱地吩咐剩下的兵马把其他人送到安全之处,带了一队帮手追了上去。
慕景怀追了鹿微眠许久,拦在她面前,“你回去,我去找他。”
鹿微眠回绝,“不行。”
慕景怀朝后面将士喊了一句,“把她带回去!”
说完,他也顾不上多耗时间,朝着山林深处跑远。
鹿微眠想也不想,径直跟上。
身后的将士见状不由得催促身下的马匹加快速度。
他们刚刚跑过两座山头,忽然间山石震荡!
后面将士大喊着,“小心!有山崩!”
慕景怀迅速调转方向,换了一条山路。
鹿微眠紧随其后。
在他们过去之后的一瞬间,“轰”地一声,山林震颤,山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正好拦在了那几个将士面前。
他们躲避山崩绕了一条路。
这条路正好能看见官道**战的场景。
在城门口聚集的百姓被朝廷官兵围聚在一起,官兵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将百姓团团护住,抵挡着前来的死侍。
谷歆月上马抽出身旁侍卫腰刀就上前迎战。
但也因此根本没有人能有机会从这座即将沉没的城市里出去。
稍有些许松动,就能被死侍盯上。
像是故意要阻拦他们出城,要将所有人都困死在这座城市里。
偏偏又在此时,江水处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浪潮,从上游倾泻而下,带着强势的摧毁之力朝着整座城市奔涌而来。
很显然那是上游又有山崩。
整个城市的水位线又高了一些,那大坝的承受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但还是没有人能从这场消磨的混战中抽身。
*
南巡游船上,大半船只都被操控着前行。
如今江水水位高涨到了一定程度,虞念站在摇晃不止的船上,看着四周江水湍急,眸光紧盯着不远处初初显露轮廓的临安城。
江水长风吹动她鬓边碎发。
她一袭白裙,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上天临世的谪仙。
丝毫让人想象不到,眼前近乎地狱一样的境况,是出自她的手笔。
虞念神色平静淡然。
仿佛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在脑海中浮现过千遍万遍。
她原以为自己到了这一天会无比开心、快乐。
可事到如今,心绪却比以往更加平静。
希望这场祭奠大礼,能换回西陵过往一切的新生。
她视死亡如常事,转身进了船舱。
慕衍坐在船舱内,放下一枚棋子,“朕等你很久了。”
虞念走上前,看着他面前的棋盘,“一盘死局,陛下还需等我吗。”
慕衍放下棋子,“你给朕布的死局,总是要等的。”
虞念坐在他对面,“后不后悔,没有早点杀了我。”
“你我合罪,理应共死。”慕衍看向她,“只不过,其他人不该共死。”
虞念听着慕衍的口风,眉梢微扬,叫外面的侍卫。
却不见来人。
虞念轻轻蹙眉,转头看向窗外。
原本计划中应该跟他们一起沉塘的游船一个个提前归岸,随着他们这一艘船随着水流离开而越来越远。
虞念蓦的站起。
眼下十数艘南巡游船,只剩下他们的船朝着临安城的方向驶去。
而后面船只上,她先前安排埋伏在船上的死侍,全部被俘,游船方向由朝廷兵马操控着。
虞念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轻笑一声,“你藏得还挺深的。”
“与你相比,朕甘拜下风。”慕衍清楚,若不是他这些年对虞念的信任放纵,如今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也不知能不能转圜。
总之他是尽力了。
若是不能,他与临安百姓共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既然早有防备,你怎么不与他们一起靠岸,偏要装着与我感情深厚,骗我在这里放下戒心,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虞念看着他,“你真想与我共死?”
“朕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谭子君。”
虞念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那是她西陵亡夫的名字。
慕衍起身,“但只有朕,配与你死同穴。”
*
山林间雨势越来越大。
雨水击打在泥泞石板上,混合着周围兵马叫嚷声。
地宫入口大开,里面沿路满是死侍的尸身血肉,再往里看,就仿佛与一望无际的深渊对视。
空洞而令人心惊。
里面只有破败摇曳的战火光芒。
凌双提着最后一个死侍的脖子,一刀穿心,扔在一旁,四周安静下来。
混乱之中,只听到他们的兵马大喊着“谁!”,“快把她拦下!”。
凌双回头,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一身黑色斗篷但格外娇小的身影从几个将士的手中逃出来,径直朝着地宫深处跑过去。
身后跟着慕景怀,一下子吸引走了所有火力。
急得慕景怀破口大骂,“你们他妈抓我干嘛,把鹿微眠抓回来!老子得进去!”
凌双一愣,适才反应过来刚刚跑进去的那个身影是谁。
他转头看过去,鹿微眠已经跑远了。
她下了地宫,四周一片昏暗,偌大的城池也只有外面有细微的光亮。
四处什么都看不清,鹿微眠强忍着对黑暗的恐惧,漫无目的地在地宫里搜寻那个人的影子。
“封轸!”鹿微眠的声音回荡在空无的地宫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忽然间听见了身后人悠然的腔调,“又不叫夫君。”
鹿微眠回头看过去。
看见封行渊站在地宫唯一的光亮之处,兴致昂然地看她。
鹿微眠恍惚中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仿佛那道光影会突然消失。
但是封行渊朝她走了过来,唇角还带着笑,“我就说得把那个小傻子的嘴给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