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其实,悠悠对刺伤别人也极易忽视。
她盯着李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如果李琢工作受挫了,你也希望她把工作辞掉,被梁喧‘养’着么?”
李执搞不懂自己明明只想提供给悠悠多一条道路作备选,为什么到悠悠嘴里,变得好像他要把她的路堵死……
他也有脾气,尽管时常隐忍。
尤其是悠悠那句:“好不容易压我一头,此时我如果升职成功,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家是港湾,不是战场。不敢相信:他以她为傲,她以他为敌。
那干脆就真刀真枪、一决高下:
“如果你有能力对工作游刃有余,不要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我绝不会管你。”
“你怎么敢判断我的能力,谁给你的资格就凭你跟我睡过几次”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夜,在这套房子的楼下门厅,两人也是这样夹枪带棒。
也许从一开始,偏见的种子就已埋下。随着爱意藤蔓般生长,盘根错节、纵横交错。
那么多次朋友聚会中的视线追踪,以及对各自近况的悄悄留意,分不清是更讨厌,还是更在乎,
墙上挂钟的秒针声音都一清二楚。李执没再吭声,理智一直洗脑自己不计较,男人的自尊又无法对她这句话视而不见。
是的,睡过几次又怎样还不是如初识一样带刺的语气吴优一直没变,习惯衡量、暗自揣度。
两个人像扯着橡皮筋的小孩,谁都不肯松手。
吴优懂得人和人的关系是挺脆弱的,比那一盏盏精致的玻璃杯盘还易碎,一推就倒、碎成渣渣。
明明方才两人还贴在一起,吃着同样的餐食。悠悠捧起面碗喝了口李执亲手做的羹汤,咸香鲜美,却不小心烫到了唇角。
他嘴里嘲笑她,手上立刻递过去冰镇的气泡水降温。
那也是磨牙斗嘴,却不是现在这样牙呲目裂、互相伤害。
*
吴优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故意发泄……
悠悠好像只会跟李执这样:蛮横无理、好胜斗狠。
李执告白的时候说,他在春日的初遇里窥探到悠悠的三棱侧面。
那时李执还没有预见到,悠悠会把她的每一处背阴面,都这样毫不留情地展示在他面前。
处于暗影中,他扯开了一道口子,释放了悠悠不为人知的面目,卸掉了防备,不再彬彬有礼、体贴周到。
就像泄洪的堤坝,吴优太需要这样的放纵和恣意。李执不像前任高医生,他一直知道她的不完美,她在他面前更习惯了不加掩饰。
悠悠像一堵轰然翻倒的墙,砸伤的是李执,崩塌的是她。这就叫失控吧,她看着李执蹙着的神情,一阵恍惚。
颓然地扭转头,背对着李执:“你如果不喜欢这样的我,不如分手。”
……李执行李箱里还装着自己选的礼物,以及受她指派带的瓶瓶罐罐。都没来得及掏出来、拆开包装。
购物的时候,他分不明白/精萃水、精华液、精华油有什么区别,一一发过去确认。
旁边的琢子侧目看了眼,在群里悄悄吐槽她哥:“直接都买就行了,护肤品又没有多少钱。”
被南风姐姐点化:“人家情侣分分秒秒、借机甜甜腻腻呢……”
李琢当即石化,这俩人会有这样曲折的情愫么?
嗯,李执也不懂:悠悠和他,可以一起随和地吃喝玩乐,也能就着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来回回,却无法稍微深聊一丝。
交朋友他最忌酒肉之交 ,谈恋爱却落入皮肉关系。
宁缺毋滥,确实是不如分手。有那么一秒钟想置气回“好”。看着悠悠的眼角泛红,终究是退了半步。
李执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渐渐抚去怨气。又调低温度,他确定自己对悠悠应该冷静下:不管是大脑、还是身体。
吴优从来没见过李执洗过这么久的澡,久到她竟然开始失落。
宽肩稍斜,随之而来,他背后浴室的光线射进去,把卧室的黑暗撕出道裂缝。
第63章 谋杀亲夫。 原来只是空烧…………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玻璃纸塑封撕开、又揉成团的声音。吴优掀起眼皮,看李执伫立在桌边,他背对着她在拆着包装。
吴优莫名地沉下心来, 思绪变得安稳。翻了个身,升腾起轻快的念头:“男人果然是男人, 翻不出什么花样。”
虽然算挺诡异的想法,方才吴优几乎以为李执要离家出走了……
刚刚李执从浴室走出来, 似乎瞟了一眼躺着的悠悠, 少顷开了卧房门复又出去。
之后吴优就听到客厅里抽屉开开阖阖,李执不知道在各个柜子里收拾规整什么东西。
吴优放空着开始胡思乱想, 在脑海里描摹出李执, “拖着箱子、背个包袱”的委屈巴巴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违和。
悠悠自己是绝不会离家出走的人。因为在极小的时候试过一次, 她在桂花树下等了好几个小时, 都没有等来黎老师的身影。早慧的悠悠明白了:要挟没有意义, 不应该把情绪寄托于别人。
吴优觉得李执也是绝不会负气告辞的性格。创业初期的那几年,顾秀青曾经误解过李执的选择,他都默不作声。老太太特别后悔当时对儿子的苛责。顾秀青拉着悠悠的手恳请她放心:李执一定是那种担得起事、沉得住气的人。
没错,李执也认为自己抗击打能力挺强的,居然又重新回到卧房。
他心里着实不痛快, 虽然眼前床尾的条凳上摆放着钟型玻璃罩干花, 梳妆台上的铜盘里蜡烛新融出烛泪。
氛围居然挺温馨,仿佛一切龃龉已轻轻揭过。
下午李执搭乘的航班起飞前,收到悠悠发来的信息, 照片就是斜阳里她布置好的这场景。配文是一贯的言简意赅:“等你。”
彼时异国相隔,此刻春宵正好。才洗完
的近乎常温的冷水澡并不管用,李执心里不清明, 身体却依然躁郁着。
记得家里还有几条烟,之前随手搁到客厅的储物柜里。
他本来就不大抽,悠悠也不喜欢烟味,两人在一起后就顺势戒了。这些本来是放在车上备得有点多,偶尔去到下面工厂、或者递给年长一辈。
纠结了几番,李执翻找出来拆了一盒,回到卧室从床头柜拿出打火机。
吴优不清楚这些……李执侧着身子挡了光线,她还以为他正在拆别的东西——预期里的“作案工具”。
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后,吴优当然是后悔的。掉在地上,却弯不下腰去捡,她不擅长服软。
索性点燃一盏盏蜡烛,火苗跃动、香气漾起,她想:这就算是哄了吧?
吴优一向对奢侈品、包包兴致不高,唯独爱买家居用品。购买欲升起时,往往同系列“用一囤三”。消耗不尽,就趁着各种节庆分给朋友。
乃至某年冬至,兔姐一上班,座位上居然摆着吴优借机送的一套wedgwood树莓浮雕骨瓷杯碟。
乔靓啼笑皆非:“我怎么也想不到冬至也能有礼物,过农历节还收的洋品牌。”
吴优振振有词:“这碟子盛醋正合适,饺子配咖啡、一杯又一杯。”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嘴毒的悠悠待人就是这样的简单直接,有点粗枝大叶。哪天能迂回地说点好听话对她是不可能的。
跟李执在一起后,吴优的一些收藏找到了出口。他有点洁癖,卧房里冷冷清清的,像随时拎包结账的酒店客房。
也仿佛是,在等待一个人来填满他空荡荡的世界。
起初李执以为悠悠是特意买来的那些各系调子的香薰、绵软细腻的围毯,以及,和她冷冰冰外表截然不同的可爱装饰小衣物。
后来才知道,悠悠这是囤货再利用。也行吧,反正都是他一起享用了……在那些炽热如火的寒夜里。
李执还会自我攻略:悠悠这么怕麻烦,那些玻璃灯盏、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归置整齐、在家里储存良久。也只是因为恰巧能同居,歪打正着,他有幸是唯一的特许。
要吴优直接低头那绝无可能。但她有别的方法。
蹲下身来,划亮火柴。“呲啦”一声响,跃起的光亮之后是袅袅白烟,以及木头燃烧的尾调。
不需多言,彼此间默契的信号,也是“干柴烈火”的具象化。像两人的关系,时常晦暗不明,却也能骤然闪耀。
可惜……这次李执似乎并不买账。
既然悠悠说“不过就是睡了几次”,李执觉得男人应该有点骨气,干脆别再睡了。
视线扫过床上,悠悠已经换好了睡衣。她趴着一动不动,枕下的胳膊百无聊赖地伸着,垂在床边。
可那袖口的薄纱荡下来,像水妖舞动着触角。一不留神,就想捉拿走他的魂魄。
李执觉得在绕过为他布下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