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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她是如何伤的?又是如何受伤还能或者说还需劳她自个举物反击?太匪夷所思了……
  然当下境况,自不敢有人多问。司空所言也能对上伤势,那提问的女医奉同董真对视一眼,放下了心。
  只是董真切脉后,道是殿下脉象呈涩脉,脉搏细涩,跳动缓慢,脉力较弱。见隋棠疼痛不及清醒,只得拨转她面庞观之,发见嘴角残留了些许淡红色血迹。
  “殿下这是吐血了,可有伤及肺腑?”蔺稷沙场征伐见多了各种伤势,破皮割肉鲜血淋漓的基本不要紧,就怕鲜血点滴或是直接不见血,多半是内脏受伤渗血之相。
  “殿下,您何时吐的血?”董真又问。
  隋棠转回一点神思,虚弱道,“被打时吐了一点,孤打回去后吐了一大口……”
  董真闻言,松下一口气,对着蔺稷道,“如此无碍,殿下初时吐血乃后背被击后,心经郁热结成郁气、血行不畅之故,如此淤血上升而从口出。而殿下第二回 吐血正好将先前结下的郁气冲散 ,如此郁气不曾结胸,脏腑无伤。”
  蔺稷听懂了,简而言之就是还击何珣把气出了,眼下就一点皮外伤,筋骨痛。然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放下心,只唤林群等人入内,查看隋棠阳白穴情况。
  之前说过,任何时疾、风寒、伤痛都有可能对她阳白穴上的血块造成影响。
  于是诸人轮流切脉、针灸,最终确定血块位置
  未移,大小未变。遂各自离去,或调方配药,或叮嘱药童,或给掌事交代注意事项……隋棠已经力竭,整个人模模糊糊,尤记得蔺稷还在身边,旃檀香淡淡甜馨气让她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里感到一点舒适的欢愉,就是他的心砰砰地跳,有些吵。她抬起手想要捂住他心口,让声音小一些,却习惯伸起右手,顿时痛呲出声。
  “作甚?还不老实!”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她扯了扯嘴,没能发出声响,合眼睡着了。
  之后伤口起高烧,好几回半醒半睡的混沌中,她嗅之是他的气味,闻之是他的声音。
  他说,“把药喝干净,不然不给蜜饯。”
  又说,“吃两颗便罢,还得漱口。”
  无奈又无法,“把水吐出来,渴了有茶水。”
  一会又道,“只能趴着睡,别翻身。”
  过会再哄,按住她的手,“伤口不能挠。”
  隋棠觉得背上一阵寒凉,是他掀开了被衾,低头近身给她轻轻吹过,开口存了些恼意,“别乱动,触之你负责,你负责得了吗?”
  隋棠转不动脑子,不过是让他给伤口吹吹。然他都没好好吹,一会碰到她这边皮肤,一会儿碰到她那边伤口,还让她负责,有甚好负责的!
  她朝里扭过头声,未几一只手抚在她后脑,厚实温暖。她勾起唇角笑起来,隐约觉得一方阴影落下。
  应是他在看她笑。
  于是,隋棠笑意更盛些,才喝的药正在起效,她笑着睡熟了。
  ……
  这遭既是外伤,隋棠比之上回清醒快许多,不过两日尔。然她在榻上装不清醒,多昏睡了一日。
  实乃脑子清明后,她的心绪却一团麻。
  起初是想着自己受伤一事要如何圆过去,总不能直接说缘故吧。然回忆这两日情景,她刚一回府,蔺稷便怎么说来着。
  【当朝长公主和当朝太尉互殴,殿下可真有本事。】
  他的消息比她更先抵达府邸。
  如此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承认宫中遍布他的人手,是为了什么呢?
  他那样言行谨慎、心思深沉的人,不可能轻易说漏嘴。他这般说,便是深思熟虑后的。
  是要和她挑破最后的窗户纸吗?
  是要告诉她,他早就知道她的来路和目的,要掀掉她的面具,他已经没有耐心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游戏到此为止?
  可要是果真如此,又何必给她治伤?
  论起她的伤,近一月中,她伤了两次,都是他尽心照顾。他那样多的公务,府中那样多的奴仆,他若不是自愿,现成的借口,甚至无需借口,谁能奈他何!
  隋棠确定他对自己好,是真的好。也当真如承明他们所言,他对自己有些动心。
  可是怎么就突然摊牌了呢?
  她倒是想和他挑明了。先从阿弟处拿了保证,再让他承诺永远为臣,与阿弟君臣和睦相处,共匡天下。
  总不会是他看出了自己心思,心悦自己到了拱手献之一切的地步?
  隋棠想到这处,差点要笑出声。
  这比她开口说服他一击成功更加天方夜谭。
  ……
  绞尽脑汁一日,最后只能归结于,蔺稷认为她脑子一般,心思不敏,不会在一句话上多思多虑。
  隋棠暗自叹了口气,待醒来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便是此时此刻,她醒过来。尚不知是何辰光,只伸手摸索,在榻畔触到一人。她顺着臂膀摸上去,摸到耳朵,额头,发冠,又倒回来触到面庞,便再也不能挪动自己的手。
  因为蔺稷将它拢在了他的掌心,贴上他颊畔。
  行云流水的动作,让隋棠的心跳一下剧烈起来,伏在枕上的半边面庞格外红热。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沉的,还要说下去,却被咳嗽声打断了。
  “着凉了吗?”隋棠摸他额头,被他推开。
  “有一点,晨起喉咙有些疼。”他将她的手塞回被中,唤来兰心吩咐,“殿下醒了,也退烧了,好生照顾。这几日我宿书房不过来了,省的传染给殿下。”
  隋棠正欲张口,但一时想不到说什么,人有些发愣,却闻他的声音再度落下,“殿下记得送膳!”
  “孤这般还要给你送膳?”
  “又不劳您亲来,再说我不是为照顾您才着凉受寒的吗?”
  隋棠无理反驳,哦了声。
  蔺稷走后,隋棠愈发觉得自己想多了。不想蔺稷,她便忍不住想隋霖。
  原是和蔺稷无差别的行事,她能接受蔺稷所为,自然也没有资格去斥责胞弟。只是未曾想到,她和胞弟间竟是有分歧的。
  隋棠觉得无力而迷茫……
  五日后的晚膳,蔺稷过来与隋棠共用。他风寒好了,隋棠后背还贴着药膏,肿胀未消,但也好歹可以起身下榻,慢慢行走。
  蔺稷不让她走,只吩咐司膳将膳食挪来内寝,两人在东侧间窗下用过。
  屋里烧着地龙,辨不出气候冷热。
  但蔺稷说,外头下雪了。
  “才落的吗?”隋棠问。
  蔺稷颔首,“才落下,地上还没白。”
  隋棠拢了拢身上的披帛,“孤不喜下雪,太冷了。”
  她想起在漳河的日子,一到冬日路上便可见到冻死的人,被雪埋的尸体。
  蔺稷道,“臣也不喜欢。”
  他想起的是前世二月,天降大雪,隋棠死在落雪后的第三日。天地白茫茫一片,竟是提前给她佩的缟素。
  隋棠自不知他缘故,但闻他也不喜,忽就有问题欲问之。
  她想问,“君为贵”和“民为贵”,他择哪一处?
  然转念一想,若是暗子告诉了他前头勤政殿中事,他不说真话,只随她所择,岂不无甚意思!
  遂闭口咽下了这事。
  只闻他话语道来,“明日我要前往西山广林园,此去半月有余,殿下照顾好自己。”
  十一月廿三乃冬狩开始,今日已经廿六了,隋棠想起来。
  对于四季狩猎这事,她知道一些。原是隋霖告诉他的,这本该是天子主持的盛事,但自来洛阳,皆由蔺稷主持。
  这厢倒不是蔺稷霸道,实乃隋霖自己也有考量,狩猎多箭矢,乃刺杀的绝妙时机。他不敢涉险,索性便也不争。
  但有时想想,还是多有不甘。
  蔺稷主持围猎,时期不定,完全是看朝中战事局势。若是战事多,则直接取消。若如今岁这般,一年之只打了鹳流湖一场仗,那他是一定会举行围猎的。
  隋霖当初就说了这些,隋棠问他,“为何仗少,蔺稷便一定会举行围猎?”
  隋霖摇首,道是不知。
  于是,隋棠这厢正好问向蔺稷。
  蔺稷闻言笑道,“臣于闲时举行围猎的目的,乃开展军事演习,模仿真实作战。一来可通过围猎挑选新的武官人员,给东谷军中上层将领增添新血液;二来锻炼基层兵甲,使之始终保持作战状态,而逢真正的战事,则心态平和如常,不至于过分紧张,丧失性命。”
  “但这毕竟是模仿、演练,将士们多来不会当真吧?练练筋骨自有道理,你说可锻炼心态,孤不信。”
  “殿下还挺能直戳要害。”论起这遭,蔺稷兴致高了些,一边烹茶一边娓娓道来,“臣主持的广林园狩猎,是有死亡指标的,千分之二。”
  “千分之二?”隋棠闻来一场狩猎,竟设立了死亡指标,不由心下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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