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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隋棠深吸了口气,“你告诉阿姊,是不是没有缓解毒素的药?还是说根本也没有解药?”
  “阿姊,丹朱的毒性你了解的,没有说会有让人流鼻血的情况。或许只是寻常流鼻血,你太惊弓之鸟了。”隋霖安抚她,“至于抑制发作的药,朕与您说实话,确实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一些培元固本的补药。太医令乃恐您忧思太重,方让朕那样言辞。但是那药也是好药,给您补补身子总是好的。身子壮实,根基稳固,丹朱之毒短时间内是不会发作的。至于解药,朕怎会骗你,真的就差一味药了。”
  隋霖扶过她,“这数月,朕看得出,蔺稷待阿姊不错,竟然许你回宫入住,且从三五日到十来日都不干涉。阿姊,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让他们给你把把脉,看一看流鼻血的缘故,成吗?”隋霖耐着性子,甚至道,“您若觉得他们长了一根舌头,大可回司空府再测一回。”
  “罢了!是阿姊太心急,忧思太甚。” 许是闻手足如此笃定,隋棠面容柔和了些,“阿姊去看看阿母,你先忙。”
  隋棠入了北宫章台殿,这日母女说好还是要共膳同寝,秉烛夜话。然晚膳后,隋棠陪何太后在庭中散步,忽就一声痛呼,人软绵绵倒下去。
  顿时,章台殿一阵人仰马翻,忙唤太医令。
  在太医令赶来期间,隋棠还有些意识,只忍过腹中绞痛,抓着何太后的手含糊念叨。
  何太后凑近细听,脸色大变。
  隋棠除了唤疼,断断续续说的是两个字是“丹朱”。
  何太后掩过身子,推开她的唇口看,果然牙中已经没有那颗药了。
  “蜂蜡化……吐了……但还是……”
  “你是说蜂蜡化了,你吐掉了丹朱,但还是有部分入体内是不是?”何太后见女儿虚弱点头,一时手足无措。
  当日填入此药,当日蔺稷大婚不归,当日、当日……她有很多机会,让女儿把毒去掉的。
  太医令来时,隋棠已经没有意识,晕了过去。然太医令测她脉搏除了细弱些,并无大碍,但观其面色确是虚汗淋漓,苍白不已。一时间又再传其他同僚前来会诊,如此也惊动了南宫中的天子。
  折腾半夜,隋棠腹痛终于止住,用过安神药后歇下。
  翌日晌午,天子过来北宫看她。彼她还未醒,拉着何太后的手尚在梦中。
  这只手她攥了一夜,何太后这日醒了便也由着她。直到此刻,天子过来,方温言哄她松手,欲起身离去。
  “阿母——”隋棠糯糯开口。
  “阿母不走,就在侧间,你好好睡。”
  何太后给她掖了掖被衾,抬眸看天子时,眼神幽冷。
  *
  “你阿姊已经中毒了,你说实话,后续打算如何?”
  “阿母且不论这处,阿姊病得蹊跷,这才多久不是丹朱毒发的时候。”
  何太后叹了口气,“你阿姊从小一个人长大,吃了多少苦头,她那副身子能有甚好底子,哪经得住毒入体内。”
  “不行,我要把她接回来,在我身边养,再不让她离开我了。”何太后难得对儿子发火,“你去让你舅父滚进来,当日他寻人配制的这毒,怎么配的毒便怎么将解药配出来!”
  隋霖不作声,半晌道,“阿母,配不出解药。已经试了多回,都无用。太医监王平处,早就放弃了。”
  “当初不是说九成能配出的吗?”何太后豁然起身,“你便是这般诓着你母后……”
  “母后轻些!”隋霖外向里侧内寝
  ,压声道,“九成的几率不高吗?谁知道阿姊便落在那一成处。”
  少年握住母亲的手,悄声言语,“阿姊如今已经这样,但是她在司空府同蔺稷处得不错,蔺稷对她有些感情了。且让她呆着吧,朕好不容易才将一把刀插得离那乱臣贼子那样近。退一步说,阿姊回来又能如何,一样是死,多半儿也要死,国也要亡。而留在那处,母后,你或许还能拥有一个儿子,来日我们一起给阿姊报仇!”
  ……
  内寝床榻上,隋棠缩成一团,攥着被衾的指尖褪尽血色,指腹发白。
  流鼻血当真只是一个意外,后来她静下心来给自己切脉,确定是躁气之故。同丹朱无关。
  只是当时一念想过,她便存了验证的心。
  隋霖并没有她想的那般伶俐,她只一诈便诈到了延缓毒素的药不存在。之后也是她自己用簪子钝尾处戳了腹部穴道,引发绞痛,惊动医官,同时将自己中朱丹的事传达给太后。
  她想知道,母亲是否知晓丹朱事宜的全部;想知道,阿弟是否骗了她丹朱解药的存在。
  果然,没有解药,手足欺骗了他。
  索性,阿母不知全部,她还念着自己。
  然而,阿母也放弃了她。
  隋霖走后,何太后来看隋棠。隋棠只作才醒,后头的话她并没有听太清,但前头几句已经足矣。
  于是她和何太后说,“阿母,我想回您身边养病。”
  她想,只要母亲点头说好,她便可以如了他们的心愿,回去蔺稷身边。相比一个前后才相处了不到半年的男人,她还是愿意向着手足和生母的。
  毕竟她和胞弟留着一样的血。
  毕竟母亲生她一场。
  毕竟是天子接她回来的,也是她甘愿嫁入的司空府。
  只要母亲还爱她,她就不会去争她最爱谁,她愿意以残躯走到底。
  但是,何太后抚她面庞,她说,“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
  这日隋棠醒来,头脑昏胀。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中几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的几个场景。
  她躺在榻上,隔墙听阿弟说,“阿母,配不出解药。已经试了多回,都无用。”
  母后却转入屋来,安慰她,“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解药,他们说的是丹朱的解药吗?
  隋棠掀被起身,也没有唤侍者,自己摸索走去妆台,牢牢抓着装有两枚丹药的紫檀木匣子。
  第32章 那对白嘴莺哥死了。
  “殿下起来怎么不唤婢子的?”天光已经大亮, 这已是兰心第二回 推门进来,想看看自家公主醒了没。
  平时公主最迟辰时正必定醒来,今日已经多睡一个多时辰, 兰心便又入内来瞧她。
  “许是安神汤效果太甚,多睡了会。”隋棠的双手从紫檀木上移开, 触摸到一旁的妆奁上,“孤昨个梦见红梅傲雪的盛景, 醒来就想配梅花纹饰的簪子,便急急跑来了。”
  “这是好梦啊, 那您夜中如何惶恐, 满头是汗的。婢子以为您魇住了,就怕您病倒。”兰心捧着衣衫过去。
  隋棠含笑道,“孤梦中说了什么吗?”
  “倒是没有。就瞧您蹙着眉,很是伤心。”兰心从妆奁里拿出六枚一套的梅花仙攒珍珠发钗, “前两日才戴的,就搁在这第一层。以后可不许自己跑来, 跌倒了如何是好!”
  话落,便出去唤来其他侍女,伺候公主更衣理妆。
  隋棠想着兰心的话, 但实在想不起梦中场景。遂由着侍女们鱼贯而入,自己坐在台前,重新摸索到那个紫檀木匣子。
  那里头存放着十余个寸长的小白瓷瓶, 每一个瓶面上都用竹签标记名字。原是董真和她阅读医书时, 试着调配的一些治疗蚊虫、毒蚁的药丸, 也不一定有用。乃隋棠自己觉得甚有意义,遂便保存着。
  “这两个瓶子里是新药丸吗?如何未贴竹签?殿下别弄浑了。”兰心成日见隋棠摆弄,知是她心爱之物, 便一直仔细看顾,寻常不让人搭手这处东西。
  “近来天寒地冻,孤又要养伤,又要伺候这满院生畜,哪来的功夫!”隋棠摸来那两个瓶子,笑道,“里头装了些前些日子在院里偶然集到的花籽,等天气好些,董大夫来了予她看看,许是有用!”说着,她还拿起来摇了摇。
  与其东藏西塞,不如寻常摆放,便也无人会多心。
  太后交代的事,在自己做出决定前,她不想告知兰心。
  防她之心有,毕竟她从蔺稷手中活着回来的;护她之心也有,这样大的事,若她见自己犹豫私下去做了,多半累她性命。
  犹豫。
  隋棠摸着那两个瓶子,在昨晚之前,她的一点犹豫乃是因为入司空府的四个月来,蔺稷对她的好,和她自己之感受,让她觉得蔺稷并非如阿弟他们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但是阿母提醒的也没有错,大婚之日脱衣之辱,是他不臣之心最直接的表现。
  以毒制人虽不光彩,但都有过第一回 了,也无所谓第二第三回。且阿弟将解药给了自己,如此无论是对蔺稷,还是对她,都留了后路。
  她仿若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但是昨夜一梦——
  隋棠揉着昏胀太阳穴,明明是做了一整夜的梦,但她基本都不记得了。唯有至亲的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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