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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个说根本没有解药,一个说解药马上就有了。
  记不清梦中事也不要紧,这就两句话,催生给隋棠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是不是没有解药?
  是不是现在所谓已经有的解药,是假的?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落种,她背脊发凉。
  理衣梳妆毕,隋棠草草用了两口早膳,道是睡多了胃口不好,想一人歇一会。兰心颔首,领婢子们都退下去。
  “等等。”隋棠撸着怀中的垂耳,“把它抱去,把那两只白嘴莺哥拿屋里来,陪孤解闷。”
  兰心领命道好。
  未几,白嘴莺哥便送了进来。这日隋棠没坐在东侧间的窗下,而是倚在了西侧间的矮榻上养神。
  屋中烧着地龙,兰心便也随她,只给她多披了条披帛。
  隋棠捋过披帛挽在臂间,两手拉过末梢流苏,盖在小腹上,“把它们放在妆台边,那里光线还成,离地龙也远些,不至于太热。”
  “殿下安!”
  “殿下美!”
  “瞧你们嘴甜的,孤许你们进屋,暖和吧。”
  一人二鸟就这般聊起了天。
  兰心合门退下。
  屋内人声淡淡,鸟声喳喳,公主一贯好性又细心。自个口干用水,便还不忘来到它们身边喂给它们喝。
  就起身两步路,寻着窗前光线,对隋棠来说不是太困难。
  每一只都喂了两盏,她喂得极有耐心,甚至喂完后,还亲自将笼子四下擦干净。
  *
  这日乃腊月十四,逢双日,董真过来陪她。
  隋棠闻侍女通报,遂让董真在东侧间候她,自个在这处净手。她仔细搓洗了两遍,又敷上香粉,遂捧着紫金手炉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下,道是今个簪了梅花钗,且在手炉中添两块梅花香片。
  兰心含笑道好,回来妆台从一个锦囊取了,投在手炉中。很快,雪后梅花香袅袅弥散,随在后头的两个小丫鬟悄声低语。
  “真香啊,殿下可真好看!”
  “谁说不是呢,和仙子一样。”
  董真既然来了,自然给隋棠请平安脉。却在隋棠伸手的一瞬,皱起了眉头。
  “董大夫,可是殿下有恙?”兰心见董真神色,提心问道。
  董真缓了缓,又观隋棠舌尖,笑道,“殿下没有大碍,就是舌红少苔,气弱而阳不守阴,近来夜中可有多梦? ”
  隋棠收回手,点了点头,“是有些惊梦,有时梦醒便难以入睡,有时梦长不得醒。大概最近五六日吧,稍微明显些。”
  “那近五六日可有发生什么事?”董真问道。
  太后是六日前来的。
  然隋棠开口却道,“大约天气多风雪,司空在广林园狩猎,孤有些担心。”
  董真闻这话,目光扫过她腕间手钏,“那无事,属下也不给您开药了,左右司空今日便回来了,自有心药治心病。”
  隋棠捧着手炉,面带羞涩,炉中馨香袅袅,似满屋梅花开。
  这厢言笑淡淡,前院却有人来报,道是东谷军祭酒杨松求见殿下。
  这人就要回来,对抗也早已结束,如何还派人来。有了上回的经验,隋棠镇定不少,只出来正殿见杨松。
  果然不是大事,乃蔺稷让杨松传话,他携暗卫拐道去南阳抽检兵甲了,让隋棠勿要担心,除夕前定会回来。
  事儿不大,但关键南阳距此三百里,便是快马不停也得五六日到达,一来一回便十数日耗在路上了。
  过完年不能再去阅兵吗?
  自己踏实过个好年,让别人也安心过个年!
  隋棠忍不住嘀咕。
  杨松却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军中最忌懒散,且从来兵不厌诈,逢节庆,乃偷袭的好时机。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是殿下方才所想。是故这些年,司空南征北战,除了寻常整肃军纪,但凡稍有闲时,都是亲身往来各屯兵出突检,为的就是让凡是在军中之兵甲,无时无刻处于作战状态。一通鼓上武器,二通鼓列阵法,三通鼓迎敌破阵前。”
  “这厢一来年关将近,二来司空围猎方毕,三来公主初到,说不定哪处营中盘算这此间种种,自作聪明放松警惕防范。如此正好被司空撞上。”
  “成,有劳杨祭酒了。”说不敬佩是假的,如此以身作则,合该他少年成名,十年占五州。然隋棠的这点敬仰,却很快被杨松接下来的话冲散了。
  杨松道,“司空还让属下带一句话,乃请公主腊月廿六起,备好膳食,司空最早廿六归,最迟除夕夜。”
  司空府就她一处有膳房是吧?
  总膳还能饿着他们主子吗?
  就算、就算非要在人前显示他的心,他的情,也何至于此!都是他的下属,他自是没脸没皮,但她脸皮薄的很!
  再者,都前后都一个月没回家了,不说她也会给他备下的,这说了好似都是他提醒,又要说她不上了心!
  隋棠都懒得理会杨松,一路气鼓鼓回来长泽堂。
  兰心不知她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只以为是最简单的司空晚归,惹恼了殿下。但这恼不伤心不伤情,她也无甚好劝的。
  只接了董真投来的疑惑目光,含笑说了两句。
  “啊呀,心药没了!”董真打趣道,“如此,属下再给殿下把个脉,看看配一副什么样的良药,能治殿下夜中多梦的病!”
  说着就拉过了隋棠的手,隋棠挣脱不得,便也由着她们闹去。
  而她,在长泽堂一片嬉笑声中,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蔺稷点着名要她送膳,恨不得要她洗手做羹汤,这于她本该是绝佳的机会,可是她便如此得他信任爱慕吗?
  或者说,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冲昏了他对局势的判断,忘记了她的来路,忘记了彼此的立场?
  他是过分信任她,还是自信得过分?亦或者还存着旁的心思?
  日升月落,月落日出。
  风雪也落落停停。
  日子一天天过去,长泽堂一切安好,隋棠的睡眠也有所好转。除了那对白嘴莺哥,自从隋棠将它们养在屋中妆台前,每日亲自喂养后,精神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腊月十八,隋棠养它们的第四日,它们叫声凄厉,似身体疼痛,但观之无伤。隋棠道,莫理它们,孤喂点水给它们用便可。
  腊月廿一,隋棠养它们的第七日,它们在哀嚎了数日后,眼无神毛不顺,垂头蹲在笼子一角。隋棠也不急,还是不假人手,亲自照料,给它们喂食饮水。
  腊月廿六,隋棠养它们的第十二日,这日晨起,兰心如常扶她来到妆台前梳妆,才侍奉她坐下,回神一瞥,大惊出声。
  “怎么了?”隋棠问。
  “莺、莺哥……两只莺哥都死了。”一对鸟而已,兰心原也不太害怕,只是死相委实骇人。
  一只仰面朝天,一只侧滚在壁。双双腹毛炸开翅膀耷拉,眼翻白而未阖,嘴张开而沁血。
  俨然一副中毒的模样。
  兰心悉数告知隋棠。
  然隋棠却平静如常,手中把玩一只簪子,时不时扣在一边的紫檀木匣子上,淡淡道,“寒天骤暖,不适气候,孤又是生手瞎养,养不活也正常。去扔了便是,司空这两日就回来了,收拾妥当。”
  第33章 臣没有要殿下立马抉择。……
  公主说得在理。
  兰心便也没有多惊动旁人, 只提笼盖布出来同迎头碰到的两个婢子言语了两句,说莺哥胀食吵闹,复置廊下, 不想乍暖还寒,竟这般娇贵地冻死了。丫鬟们虽怜惜但大过年更觉晦气, 便也都不再提口。
  如此兰心便给处理干净了。回来长泽堂,又让奴仆侍者将外庭内院仔细打扫, 以迎司空回府。尤其吩咐小膳房,多作司空爱用之物。
  返身回内寝时, 遇上负责外院的崔芳, 说是司空暗卫传信,特给殿下的。兰心秀眉吊起,“瞧这司空办的事,要殿下怎么看?”
  然待隋棠拆开信封, 心中想着大不了唤淳于诩帮忙读一读,不料摸索展开信纸的一刻, 嘴角不经意勾起。
  蔺稷给她的这一封信并非寻常信件。乃以圆竹筒作信封,白绢为纸,寸长的细竹片为笔画粘于绢上。
  上书一句话, “即日已至新安郡,暂歇一晚,明日廿七午后抵达。三郎。”
  纵她眼疾无法视物, 这般书信却也无需人来襄读夫妻间的话语。一些简单的字句, 她读了书, 摸过木字,都是熟悉的。
  隋棠素指流连在“三郎”两字上,片刻将绢布小心叠好, 封入竹筒中。
  兰心继续指挥侍者打扫庭除,修草摆花;崔芳一应查检出入往来的人员以护长泽堂安全。
  而此间知晓蔺稷具体返回的日期,最安心的当属小膳房。该备下的及时添补,该新鲜的到时再杀宰择取,该歇息歇息该忙碌忙碌,一切井然有序。
  所有的人都在迎接主人的归来和新一年的到来,府中内外喜气洋洋。
  唯有隋棠抱着垂耳立在西窗下、妆台前,心中空落落,却又觉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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