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翌日一早,她半睡半醒的睡眠被清晨的阳光彻底刺散。灰原哀打了个哈欠,在脑子还有些迟钝的时刻走出房门。
  早餐,早餐…哦,这件临时用屋好像没有早餐……
  休息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小时的小学生重重打了个哈欠,突然捕捉到二楼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像是重击了什么物体一样的响声。
  她因为睡眠不足且近日工作量太大迟钝转动的大脑顿了一下,然后立马意识到——这是人醒了。
  迷糊着的灰原哀——就如同医生总想得知自己负责的患者在接受治疗后的现状一样——下意识地走上二楼。
  灰原哀推门而入。
  ——然后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正亲的难舍难分。
  她心心念念的「病人」正被抵在床板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紧闭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却依旧把手环到亲吻对象的脖上,被动地承受着来自另一方的吻。
  而苏格兰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刚才的响声大概就是他的手撞到后面床板所发出的——上半身前倾,以略高的高度迫使雪树酒仰面,明显是处于主导位的那一方。
  动作谈不上粗暴,但绝对不温柔,几乎是迫使对方承受重而烈的亲吻,和平时这人温和有礼的形象大相庭径。
  或许是过于投入,就算注意到房门开了也无暇顾及,闭着眼的两个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灰原哀:……
  灰原哀:
  灰原哀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
  失策了,忘了这俩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这摆着,她怎么能如此草率地推门而入。
  但这对情侣的相处模式和她想象中蛮不一样的……怎么说,灰原哀原以为以雪树酒的性子和苏格兰的性格,这两人相处起来就算不是筱原奈己占主导位,也该是平分秋色才对。
  两人的形象和她印象里的出入都太大,灰原哀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这就是……人在恋爱中不同的地方吗。
  听到房门传来动静的筱原奈己呜呜两声,以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用的抗议。
  并没有什么用,指该到什么时候放开就到什么时候放开。
  大概半分钟后,无法反抗的力道骤然减轻,差点喘不过气来的筱原奈己深吸一口气,急促呼吸却无法一下子缓下。
  她象征性推了推诸伏景光,示意他起身来。
  诸伏景光才不起身,依旧维持着原来鼻息交互的距离,甚至能互相听到对方快递跳动的心跳声。
  “还敢吗?”
  起因大概是谈起正事的时候,筱原奈己有意无意的露出一些让己涉险却毫无察觉的言论。诸伏景光象征性地忍了三四回,最终在筱原奈己支身坐起的沉默刻爆发了。
  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摁着亲的筱原奈己:“不敢了…你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应下为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睛水蒙蒙一片,白皙的皮肤染上情动的粉,刚经历过亲吻的唇满是娇软的欲ꔷ色,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迷蒙版任君采撷。
  诸伏景光的喉结动了动。
  一直没等到他动作的筱原奈己纳闷:“你怎么不动。”
  男朋友朝她笑了笑:“等我缓一下。”
  筱原奈己眨巴眨巴眼。
  过了三秒,她突然意识到诸伏景光说的是什么意思,脸噌的一红。忙慌乱的撇开脸,不敢去看他。
  第116章 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二天
  【三十二】
  “……”偏开脸,诸伏景光的视线依旧停在她身上。虽说笑吟吟的眼神里褪去不少侵略性,但依旧让筱原奈己感觉耳后根有些发烫。
  虽说…完全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但似乎也还正常。
  在床上又躺又亲的,有点反应确实很正常——但筱原奈己还是僵住了。
  视线混乱,手脚僵硬,从头到脚,不漏一处の一动不动。
  甚至连处于半空中即将落下的手都跟着突兀滞空,还是被诸伏景光握着放下,才免去继续滞空的结局。
  似笑非笑…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表情!
  在这个姿势下被纯正の似笑非笑表情看了好久的筱原奈己莫名羞愤,算着时间差不多后,毫不留情地上手把据在她身上的人推开,翻身下床。
  磨蹭半天的不算正式起床的起床仪式结束了。
  被这么闹了一下,被死死盘杂在组织事务的思绪瞬间松散。把身上的人推走,脚心触碰到微凉的地板,筱原奈己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清醒过来。
  先前袭来的信息量和情绪量太大,让人无意识陷入钻牛角尖的死局。要不是有人强行打断,还不知道要怎么结束。
  现在可没有给她钻牛角尖的时间,也不知道诸伏景光是不是考虑到这些之后,故意闹上这么一下。
  筱原奈己瞥了一眼对方,先她一步下床——或者说在等了一会后强行被推下床——的人没有恼意,倒是从善如流起身,这会正侧对她整理有些散乱的衣物。
  时已至秋,诸伏景光穿了件半宽松的深灰色长袖上衣,有些宽敞的领口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分明的锁骨。
  她的视线突然停在某处。
  “这么长的,伤?”
  几乎是顺着诸伏景光右肩的骨线,突兀横挂着一条深色的滑带——看上去已经愈合了许久,但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的——这曾是一道深见骨肉的伤口。
  用刀划出来的。
  “嗯?”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指轻点了两下这道有些瘆人的疤痕,随口道:“看着吓人,伤口其实不深,一年前就愈合了。”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这种事没必要瞒着我。”
  一眼能看出深浅的伤痕和不走心的遮掩,忽悠人都不用心忽悠。
  她在内心嘀咕一句。
  闻言,诸伏景光挑了挑眉:“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那等我说完,换你来说?”
  “?”接到疑惑的眼神,诸伏景光示意性地扬了扬右手。
  “右手上的伤?”
  “!”糟糕,忘了这块。
  不必要的心虚再次涌现,筱原奈己干咳两声,决定主动把自己引起的话题转移时,突觉一切都是阴谋。
  她狐疑道:“你故意的?”
  在明知道她一眼就能看出刀伤曾经严重程度的情况下,诸伏景光会随口做那样不走心的掩饰?
  他这种思虑周全的人会「随口一说」,筱原奈己才不信。她更愿意相信诸伏景光一开始就是奔着她右手掌心来的。
  关系亲密不代表可以因此剖开伤疤,更别说筱原奈己本身就是最不愿暴露伤口的那类人。
  虽然受伤对搜查官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的事——但你猜对方会不会为此担心呢。
  总之,正常情况下,这些疤痕的由来,筱原奈己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的——它们早就成为加了过去式尾缀的词句。
  为什么伤、怎么伤的,无关紧要。
  面对女朋友并非没有道理的狐疑,诸伏景光选择微笑:“怎么会。”
  接受到怀疑的目光,他接着补充一句,“只是随便拿的说辞,真的哦。”
  “……”半晌,筱原奈己皱眉点评了一句,“好刻意。”
  目的本不在「掩饰自己伤口由来」的诸伏景光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摊手:“因为我就是刻意的呀。”
  “你总是不愿意说。”他面上的笑意淡下来,直直地看向她:“其实让我知道也没什么,不是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少让身边人担心什么的。”诸伏景光一面绕到筱原奈己所站的另外一边床边,一面蹲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拖鞋,“如果你不说,我自己去猜,反而会更担心——地板凉,来,把鞋穿上。”
  等人默然不语地套上拖鞋后,他嘴边又挂起那抹浅笑。
  “所以,不如直接告诉我,你觉得呢?”
  “……”
  “下次有时间再说吧。”筱原奈己移开视线。没有和他对视,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松口。
  诸伏景光于是也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刚才似乎有人敲门,我们先下去吧。”
  楼下还有位等着确认「病人」情况的「医生」,此刻并不是什么过二人世界、再把分别间所经历的事全部互诉一遍的时刻。
  盼望许久的重逢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节,不需要什么剧烈激昂的情感。哪怕他们为之走过无比艰难的险路。
  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重要的人重回身边,这就足够了。
  在这件事上操守同一观念的两人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稍有不同、略有波澜的清晨。
  不过……
  “我真的很想你。”
  走出房门前,诸伏景光突然低声道。
  这句话的音量很小,只需最轻的微风就能把它吹散,却一字不落地落进筱原奈己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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