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随手点开几条超链接,屏幕上跳出另一段录像,看舞台布景应该是八月份的商演。因为是首次尝试舞台现场自己演奏乐器的模式,我的吉他有首曲子从头错到尾,加上收音效果不好,记得在粉群内部也被评价为车祸现场。
“不过连live走音都要写上去……”萩原苦笑,“真严格啊,娱乐业。”
“证明我平时形象管理还算到位,着实没什么可写罢了。”
关掉这些周边信息,我重新转向视屏里的经纪人:“现状就是这些?”
“基本上,”经纪人道,“我和你的助理在随时追踪新进展,凛的话,因为老板最近并不是很高兴,可能她暂时没法和你直接联系……不过,只要你这里解决,她那边就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怎样解决。
情报交流告一段落,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内绕圈。高级度假村的房间隔音良好,拜一路小心谨慎所赐,目前还没有记者查到我的正式行踪,这为我们提供了相对安静的讨论环境。通讯那头的经纪人也不再说话,一时房内只能听见时钟的嘀嗒声。
“提议。”
忽然桌子旁边举起一只手,松田懒散地靠在靠背上:“直接回去率直地道歉怎么样?「我是个脾气不好的暴力女十分抱歉」之类的,附赠一个土下座。”
沉默。
我抽抽嘴角:“你极道电视剧看多了吧,谁会想看流行歌手土下座啊?”
提议者厚颜无耻:“我就蛮想看的?”
“鬼畜抖s男是不会受欢迎的,你的形象也不适合走这个路线。”我没好气地驳回,“经纪人先生,麻烦给这位脑回沟成直线型的警官解释一下。”
扬声器处传来疑似呛水的咳嗽声,老老实实待在画面右上角的经纪人心有余悸地将水瓶挪远一点,才缓过气来开口:“营销和公关的时机是很重要的,一般来说道歉最好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段。如果不是太有损名誉的事件,一般这一步就会得到解决。反之,拖得越久会越不可控,比如说这次。如果在舆论刚刚有「藤泽叶琉不在东京」的怀疑时,叶良就能出面的话,应当效果不错。但在舆论发酵到这种程度,即使本人在东京召开发布会道歉,也会被人说成「时间上都够从美国飞回来了,现在道歉能说明什么」,徒增笑料而已。”
虽然很无情,但舆论的严苛程度往往远超一般人想象,对待万众瞩目的明星就更是如此。
我停下转圈的步伐,补充:“而且这次事件发生后,我还没有亲身回复过。一般而言事件后第一次出镜受到的关注是最多,也是影响力最大的。这种宝贵的机会要用到刀刃上,而不是无意义的道歉。”
“那样的话,”萩原跟上思路,“首先就是不能回东京了。”
“为什么?”松田问。
“狗仔,”我答,“东京那种信息流通的地方藏在哪里都不安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被记者发现并包围,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不出镜了。既然记者现在找不到我,不妨好好利用一下,将第一次回应保留到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说,”
停下绕圈的脚步,我转向电脑屏幕:“我必须在公关团队组织出对策之前藏好自己。”
“我同意,”画面里的经纪人颔首,“你在的地方安全吗?”
“我很怀疑。”
答话的却是松田:“就算原来安全,但和十几个人共度三天之后,就不能保证真的没有人认出她,说不定,”他漫不经心地提醒,“只是没人有心思在被困的时候追星罢了。”
一言既出,房内霎时归于寂静。
我呆立几秒,忽然一跃而起,将留在房内的两人直接推出房门。
“收拾行李,”我斩钉截铁道,“有事到车上再说。”
临时会议就此匆忙终结,经纪人下线之前留给我另一部紧急联络号码,他的通常工作用号码最近已经被各路打探消息的人士攻占,不消说,我的手机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我将房内的挨个扫进行李箱,力求不留下任何可能联想到我身份的个人物品,然后提着箱子冲上楼,把房卡交给松田代为退房,再直接搭电梯到楼底,以标准抢劫犯套装的打扮匆匆出门。
停车场距离旅店门口约有十分钟,我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拿着车钥匙到了车上,点火热车一气呵成才稍微放下心,前几日落雪,车前窗的积雪随着雨刷的动作簌簌滑落,我在等待的间隙里顺手开了车载电台,调到常听的热门娱乐新闻评论频道,言辞辛辣的主持人正慷慨激昂地评论:“继藤泽叶琉人设崩塌后,纯爱系偶像clair也被曝出地下恋情。截止目前为止,公众同样未曾收到来自这位当红偶像的声明,似乎对这些依赖着大众支持的艺人来说,龟缩在事务所身后,等待经纪人摆平一切事故已经成了常态,这样的行为作为公众人物来说是否合适,让我们听听被采访路人的看法。”
在电台切换向采访现场的几秒里,左侧的车门被拉开,松田坐进副驾位,一脸叹为观止:“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骂。真是出现也被骂,不出现也被骂。”
“那怎么办,我还能报警不成。”我斜他一眼。“你们受理吗?”
从后排上车的萩原闻言苦笑:“名誉损毁的话还是受理的,但是小叶良现在的情况……”
“说的基本是事实,推测的部分不构成侵害名誉,只是社会议题罢了。”我干巴巴地接话,“做媒体都是老油条,不会把自己坑了的。”
“我想也是。”松田嗤笑,“要给你点时间消沉吗?换我来开车也行。”
如此没心没肺地安慰也是别具一格,我不答话,拉下手刹,将前窗的雨刷归位,视野清晰,路况良好,我最后一次确认了导航的位置,踩下油门,车子在轰鸣中冲了出去。
“免了,更难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
第22章 打工
20.
我想,成年与年龄无关,是在一个人选择自己负担生活的那一刻开始的。
我在高中时开始独自生活。奶奶去世后,遗嘱将住宅转赠给了我。虽然父亲借母亲之口提议可以提供我的生活费和学费。但我却并不想接受,有求于人必定受制于人,我对利害关系从来看得清楚。
主动寻找打工的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了唯一的解决办法。毕竟年龄已满十六岁,在打工方面的限制已经放宽。无论是打工时长还是时薪都与成年人无异,考虑到我日后还有上大学的计划。除了这几年的生活费以外,最好还能攒出一定存款,我在仔细计算过空闲时间后,在高中果断把自己扔进了回家部,用空出来的时间身兼三职,分别是上学前的报纸配送员,放学后的便利店店员,以及。
深夜场的酒吧前台服务生。
当然,最后一项是瞒着松田和萩原的。
这事归根结底没什么值得惊讶,酒吧收入可观,深夜场尤甚,运气好还有小费。对于缺钱又长相漂亮的女子高中生来说,是不二的选择。不过鉴于我不想早早曝光,选择的打工区域最终还是远远避开了学校和居住地,挑中一家名为polaris的音乐酒吧。
比起大多数真正经营酒水行当的同行来说,polaris算是真正将重心放在了音乐上,将自己做成了东京地下音乐人的聚集地,每晚都有不同的乐队驻唱,热闹时甚至一晚会换几支乐队。蓝调,民谣,摇滚,爵士……polaris来者不拒,只要有足够的技术,支付得起场地费,polaris就能为任何乐队带来最合适的舞台。
“场地费?”
第一次听店长讲解规矩的我忍不住问:“所以不是我们请乐队驻唱,而是乐队主动来找我们吗?”
店长年过二十,是位打扮入时,品味精致的男性,讲话颇有大洋对面西方国家的风格,闻言用涂了夸张蓝色眼影的眼睛对我抛了个媚眼:“哦,我的甜心,你真的不懂音乐,是不是?”
“确实没有特别关注过。”我头皮发麻,强撑着回答。
“polaris在业内也很有名,时不时就会有挖掘艺人的星探来这里找值得新人,这是不常有的机会。”店长矜持而自满地笑笑,“polaris,北极星,对于那些迷失在道路上的音乐人来说,我们是永远闪烁在天空正北方的道标。”
也许是被那笑容中的骄矜打动,又或者是认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本性总不会太坏,在谨慎辨别了七八家酒吧后,我选择留在polaris。作为没有丝毫音乐经验的外行人,我最开始的工作是在后厨刷盘子。直到一个星期后认下所有酒吧常驻乐队,以及他们的代表作后才被放进前场。但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并被要求持续不断地提高自己的音乐知识储备,以保证任何一个喝高了的顾客一时兴起提出的古怪问题都能得到有效解答。而这,店长振振有词,就是我们留住客户的基本。
但这显然超出了一般酒吧服务生的知识范围,“如果我做不到呢?”我问。
店长答得温柔似水:“那就算你长着藤峰有希子的脸,也会在第一个月就被辞退的,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