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焦泊眼中对着白河的厌恶不遮掩，他犹豫不久，道：“现在不可。”
殷祀琴没有再多说，琴音代替他做出了答复——凌厉的战曲带着杀意而来。
长刀横扫，刀光敛尽寒芒。焦泊这一刀平平无奇，就是简单的抬手直扫，而在无形间契合了道——本是杀人利刃，多出那么多花样作甚？焦泊一直这样倨傲张扬的认为。不硬接这一刀，殷祀琴身形飘忽起来，脚下步伐轻盈，转瞬便退出了焦泊的攻击区域。
那厢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一时之间较不出高下，这厢孟未期嫌弃地看着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白河，“喂，还能走吗？”
要不是这女人还有用……他早就杀了她了！
啧！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明乐织造的幻境唯有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才能出来。而她进去了多久？这么快就决定。
不愧“毒尊”之名了！
至于出来快的，换句话说是心性坚定也行的说法被孟未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滚回去，别碍手碍脚。”
取出长/枪，孟未期掺进了战局，与焦泊配合默契地将殷祀琴身形逼出。
白河趁机离开将修宗。
殷祀琴动作一顿，避开长刀和长/枪，在离他们不远处落定，垂眸，“白河必杀。”
孟未期承诺道：“魔尊出世之时便是她身陨之时。”
“早有谋算。”殷祀琴唇角轻不可觉地上翘一下，而后抱琴，如芝兰玉树，可惜冷煞了些，“若要她即刻死？”他问。
焦泊跃跃欲试：“那我等少不得做一场了！”
殷祀琴目光落到孟未期身上，平静的冰面下浅浅的复杂流过。旋即殷祀琴转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诶？”焦泊疑惑，觉得有点诡异。
“未期，我怎么觉得，明乐在避着你呢？”
孟未期：“你想多了。”
“不是啊。”焦泊有依有据的说，“十多年前我们打起来，原本他是应该与你对战的，但最后是清上和你打。”
“清上真正实力说不得超过清玉。”孟未期道，“你太敏感了。”
“他们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仙道五尊表面上的排名掺了多大的假。”
——所以清上对上我没有问题。
看他一脸笃定的模样，焦泊还是没有把那一句话问出来。
未期，你觉得不？明乐认识秋池，所以事事避开着你。
孟未期在离开时，往树后望了一眼。
秋池……是你吗？你是不是还活着？认识琴尊？
等他们走后，殷祀琴再次出现在树旁。
纵使相逢应不识。
殷祀琴本该一世孑然。
无亲、无爱。
七百年前的丹药，让殷祀琴想起了十岁前的事。
记起来一位小少爷。
活泼开朗，身体脆弱，样貌精致的孟家小少爷。
孟秋池。
殷祀琴终于离开。
-
少阳进入玉虚宫后，玉微拉着他，“少阳，你在烦恼。”
少阳闷声应下，“但爹爹，少阳不知我为何烦恼。”
玉微看一眼娲皇宫的方向，垂首温柔道：“因为你不懂。”
“那爹爹讲与少阳听。”少阳狡黠地弯眼，半是撒娇半是请求道。
“可我，也不是很懂。”玉微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少阳瞪大了凤眼。
“少阳，在你眼里，为父是不是很完美？”玉微问，“我听过广成子他们的谈话，他们是这样说的。”
“爹，您当然很完美。”少阳认真道。
“可我真的完美的话。”玉微笑了下，“我就不会不出玉虚宫、清微天，你也不会没有父亲。”
少阳不说话。
玉微道：“少阳，世间没有谁是完美的。当生灵达到完美时，他已经不再具有完美了。”
“爹爹，我们最初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少阳后知后觉。
“对。”玉微神色露出了鲜少的温柔，“少阳，为父愿你一世顺遂。”
“……不可能的，爹爹。”
少阳眼眸认真，语气坚毅：“爹爹，少阳生来就注定不可能一世顺遂。”
玉微轻笑，却不说话。
不可能吗？
只有你未成年时坎坷，以后一路顺遂，可好？
少阳……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玉微道，“少阳，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少阳一脸懵：“……”
喜欢的人？
“爹，您是说？”
“对。”玉微颔首，“天道算计了伏羲和女娲一把，现在女娲定在乱砸娲皇宫。”
少阳心中明了了什么，不安地攥紧玉微的广袖，“爹爹。”欲言又止。
“伏羲还不错。”玉微道。
希望你不重蹈覆辙，见了他也不会淡淡颔首，擦肩而过。
等再后来，伏羲转世为人时，你只觉得他很熟悉。
——相见不识，也不知当时伏羲怎么想的。
就算不是道侣，伏羲也是把你带大的人，你不应该没有认出他。
第16章再寻不得
当修真界里蔚桐始自爆神魂，玉微半道真灵浮出**，凝聚成道体。他对于场上所有的惊愕、喜悦、恋慕目光视若无睹，只是颤抖地半跪下，把青煜辰冰冷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玉宸……
冰冷的面具被打破，他脸上哀恸之色满溢，凤眸水雾萦绕。
玉宸……
他伸手，手指穿过青煜辰披散下来的发丝。
玉宸不喜欢束着发的，所以他一直散发。也喜欢，把自己的发冠拆掉，看着自己白发铺了满身。
这是玉宸啊……
那个恣意张扬的红衣少年，有着强大的力量，偌大的功德，以至于总是令所有生灵忽略了他那洪荒盛极的容颜。
玉微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骄傲张扬的少年在一次偷溜出昆仑后回来时被自己直接堵在上清殿时的心虚又故作平静。
那是他的弟弟。
玉微俯身，唇落在了青煜辰的眉心。
轻轻柔柔，说不出的眷恋。
玉宸，哥哥带你回家。
回家。
哥哥答应你，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你最想的就是我一直陪着你了。
玉宸，我们不分开了。
当玉微半道真灵抱着青煜辰的尸体走上玉虚宫前的白玉阶时，所有在昆仑仙境中的阐教弟子都被惊动，来到那条直通玉虚宫前的玉阶附近目送。
白衣白发的圣人眉眼冰冷，凤眸温柔地望着怀中的青年。红衣的青年神情安稳，如陷入睡梦，下一刻便会醒来，扬眉笑起。
阐教真传弟子为首，他们沉默地跪下。不久，阐教弟子跪了一地。
玉宸，你看，广成子他们来送你了。
他们都没有忘记。
忘记的是你啊……是你忘记了。我没有忘记你，哥哥没有忘记你。
踏出最后一步，半道真灵回到本体，玉微抱着青煜辰……玉宸冰冷的身体，凤眸诡异地平静。
没有任何哀伤之色，只是浅淡的平静。
黄龙在玉虚宫大门合上的一瞬，压着哀伤，哑声道：“师兄，师弟，我还记得，小师叔向来见到我们受罚，都会帮我们向师尊求情的。”
都说通天教主桀骜，可是每一次见到师尊罚他们，小师叔总会提上一两句，帮他们求情。
小师叔……
玉鼎站起，指尖灵光破开昆仑仙境。
“你们说，怎么会这样呢……”黄龙声音颤抖。
怎么会这样呢？
最开始，师尊和小师叔尽日撒糖给他们吃，甜到齁。突然，小师叔搬离了昆仑山，相隔很久才会串个门。再后来，封神起，师尊和小师叔彻底翻脸。最后，小师叔被带去了紫霄宫，师尊和小师叔死生不见。
但是，小师叔怎么就死了呢？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每天都被小师叔炫耀着自己和师尊感情良好。也好过，小师叔死亡啊——
他们都感应到了。
世上，上清圣人的气息彻底不见。
他们却宁愿这只是自己实力不够。
雨珠砸下。
圣人情绪，可影响周边天气。
感到那彻骨的悲哀，天降下了雨，覆盖了昆仑。
少阳收到玉鼎讯息匆匆赶来昆仑时，见到的就是被大雨遮盖的玉虚宫。
他直接走进了玉虚宫。
玉微的寝殿里，玉宸的身体一点点化为光芒消散。玉微静静望着，面上看不出一丝悲哀。
可，大雨滂沱早就在为他哭泣。
玉微心中，在哭啊。
“爹爹……”
玉微转首，对着少阳生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少阳，这是你父亲。”
“他名为，玉宸。”
少阳心被纠得紧，可以清晰地听清自己变得缓慢的呼吸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哀伤：“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