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 第44节
不等桌上几人反应过来,便见叶景策也笑起来,放下筷子便向府外跑去,叶景禾呆愣了一会儿,随即也反应过来,起身拽了裘衣便追着叶景策跑出府。
天乐长街上,残雪未消,灯火辉煌,人影绰绰间玉壶光转,星落如雨。
叶景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穿梭着,拼命找寻舞狮的锣鼓声,却只听闻爆竹的巨响掩盖住锣鼓的喧天,行人渐渐松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看见沈银粟站在灯火下,与他近在咫尺。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沈银粟笑着去问他。
“因为你约我来这里啊。”叶景策站定在沈银粟面前,他不急,他等着她慢慢说。
果然,沈银粟接着开口:“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说了我会来这里。”
“那我就是因为你来了这里。”
“为什么我来,你就会来呢?”沈银粟笑着开口,叶景策缓缓走上前去,“因为我知道,你是在给我机会,去说一句话。”
沈银粟只抬头去看叶景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你在给我机会,让我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远处打铁花的老者扬起下棒,一瞬间流星如瀑,万千光火冲向璀璨的夜空。
街边,叶景禾按住红殊的头,两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卖货郎的铺子旁,身后是摇着扇子看热闹的洛子羡。
“洛二哥哥,你不应该在宫宴上嘛?”
“哎呀,那么无聊的宴会,当然要装醉回来啊。”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按在这里?我要和小师姐看舞狮呢。”
“小师妹你不懂,你这时候过去会坏了阿策和云安妹妹的好事的,你乖乖在这儿待着,一会儿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怎么样?”
……
三个脑袋在铺子旁叠成一排,数双眼睛一同张望着,只等着沈银粟开口。
半晌,几人只见沈银粟笑了笑,微微扬起下巴傲然道:“叶景策,随随便便就把喜欢说出口,你不觉得害臊吗?”
“为什么要害臊?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向对方坦坦荡荡地表示自己的喜欢,这又有什么错呢?”叶景策的眼睛直视着沈银粟,“粟粟,我并没有随随便便的去说喜欢,我的心已经告诉我了,它选择你去成为我忠于一生的姑娘。”
叶景策轻声道:“那你呢?粟粟,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我对你呢……”沈银粟的笑容生动起来,她有一些想要报以前的仇,又怕叶景策真的失望难过,所以举起手,调侃又肯定的告诉他。
“有啊。”她眯眼看着手指张开的缝隙,“原本只有这么一点点,后来你诚心道歉,又多了一点点,再后来……”
沈银粟说着,不等反应过来,忽觉眼前的身影倏然放大,下一秒便有发丝擦过她的耳畔,略有些冰冷的唇在她脸颊上一触即逝,留下一个轻微又小心的吻。
烟花在空中炸开,亿万点流光在头顶洒落,漫天的火光下,沈银粟抬眼,漆黑的瞳孔里照应着少年微微得意的神情。
“粟粟,你就是喜欢我,咱们指腹为婚,相互倾慕,是命定的夫妻。”
“谁……谁和你命定!”沈银粟盯着叶景策含笑的眼,顿觉脸颊烫得要烧起来,偏过头去便不再同他说话。
不远处,躲在铺子旁的三人慢慢缩回头去。
叶景禾:“嗯……你们觉得我给我未来侄女打个多大的金锁合适?太大了会不会压小孩脖子啊?”
洛子羡托腮思考道:“压脖子不至于,但你觉云安妹妹和阿策成婚之时,我只送金银珠宝是不是有点庸俗?”
红殊:“……小师姐在打叶小将军,我是不是该去帮她?”
话落,不等洛子羡回过神来,红殊先一步从铺子旁迈了出去,叶景策本正一边把玩着沈银粟的头发一边哄着她说话,一侧头,便见洛子羡和叶景禾正拖着红殊往铺子里躲。
面面相觑,几人纷纷愣住。
寂静片刻,洛子羡率先打破僵局,轻咳了一声道:“好巧啊,我带小禾和小师妹来看打铁花,居然会遇见阿策和云安妹妹呢。”
“……”叶景策对着洛子羡微微笑了一下,叶景禾见状,扯着身旁二人的衣角向后挪,下一秒,便见叶景策拉住沈银粟的手,同她道,“粟粟,洛二他带着小禾和红殊偷听,我们俩今天好好教训教训他!”
话落,叶景策拉着沈银粟便向三人跑来,三人见状抬腿就跑。
熙来攘往中,两只手慢慢拉紧,穿过人海,向着更光亮的地方追去。
——
天乐长街的尽头,帝宫之内,杯盘狼藉一片。
醉倒的权贵们被小心翼翼地扶起,一点点搀着向外走。
洛瑾玉垂目看着面前金迷纸醉之景,随后抬眼望向台上的昭帝。
“启禀父皇,儿臣实在不胜酒力,望父皇恩准儿臣回府休息。”
“去吧去吧。”昭帝醉意朦胧道,“你这个孩子啊,真是太无趣了。”
洛瑾玉闻言没有做声,只叩首后端正起身,向殿门外走去。
方走了几步,殿内传来金杯掉落之声。
空荡荡的酒杯,叮叮当当地滚落,顺着台阶,慢慢停滞在他的脚下。
洛瑾玉顿住脚步,慢慢回头,但见仰躺在坐上的太后双目紧闭,垂着的手松了劲,蜷曲着,掉落酒杯之处,像一个漆黑的,填不满的洞口。
空白在脑中闪现,尖叫声在殿内此起彼伏,提着药箱赶来的御医围着没了气的太后相互递着眼色,丝毫不敢去看脸色煞白的昭帝。
太后,就是在他身侧断的气啊,那佝偻的身子不知已僵了多久。
昭帝面色惨白地跌坐在皇位上,群臣瑟缩地聚在一起。
一片惶恐凌乱中,趴在桌上已然醉倒的洛之淮不知何时抬了眼,阴鸷的凤眼扫过昭帝身侧的大太监高进,微微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53章 向她讨赏
盛京, 演武场内。
沈银粟坐在台下,托腮看着台上将士演练,身边是裹着大氅, 一脸玩味的洛子羡。
“云安妹妹,怎么今日不去义药堂,抽空来着演武场了?”
“是阿策让你来的吗?哎呦, 你们俩那天下手可太狠了, 我这扶着腰回去, 府里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
洛子羡喋喋不休地说着, 沈银粟听他念了片刻,终是忍无可忍,侧首道:“太后驾崩, 举国同悲, 你这当皇孙的,我怎么瞧不出你有一丝悲伤,反而有兴致来打趣我?”
“有什么可悲的?皇祖母在世时饱受病痛折磨,伤病一发, 生不如死,如今在宴会上无知无觉的驾崩, 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洛子羡道。
“你想得倒是明白。”
“没办法啊, 我总不能像父皇一般啊。”洛子羡笑了笑, 见沈银粟眯眼看过来, 摇着扇子道, “云安妹妹还不知道宫中如今乱成何等模样吧, 皇祖母这一驾崩, 病倒的却是父皇, 他那日本就饮酒过多, 又惊吓过度,当夜便起了高烧,几日不退,眼下太医们都在榻前候着呢。”
“既然如此,你不在榻前候着,倒是跑到这儿来了。”沈银粟瞥了洛子羡一眼,但见那人嗤笑一声,上挑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
“父皇榻前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么多嫔妃大臣在他榻前哭,若再加个我,岂非吵死了。”洛子羡道,“更何况我不去侍疾,自然有人急着要去,这才短短几日,三弟的奏折都不知递了多少封了,用侍疾作借口解除禁足,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沈银粟摇摇头:“可惜他才刚被惩处不久,赈灾之事风头未过,圣上不敢轻易放他,若是这事情过得久一些,这倒是次机会。”
“是啊。”洛子羡微微颔首,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呼声,二人抬头,只见叶景策匆匆向二人的方向赶来,一身玄衣上绣着淡金色云纹,手持银枪,露出的半边臂膀精壮结实,长发干练地束起,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
“粟粟,你终于肯来演武场看我了。”越过挥手的洛子羡,叶景策直接赶至沈银粟面前,双手在衣襟上擦干净,才用手背试了试沈银粟脸颊的温度,“等多久了?冷不冷?”
“不冷。”沈银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叶景策半露的臂膀上,轻声道, “就这么跑过来,你不怕着凉?”
“有你在,我怕什么?”叶景策扬眉一笑,低头,悄悄用小指勾住沈银粟的小指,见她的手掌屈了屈,似要躲闪,便立刻收回了手,心中方觉有些失落,就见沈银粟向他怀中挪了一小步,低声道,“这人太多了……”
话落,叶景策愣怔一瞬,下一刻便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弯身在沈银粟耳边小声道:“粟粟,那……人少的地方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嗯。”沈银粟低应了一声,抬眼见叶景策笑得春风得意,顿觉让这人得逞得过于轻松,忍不住怒瞪他一眼,把脚下的雪狠狠踢向他,随后抬腿便向演武台处走去。
眼见着沈银粟快步离去,一旁洛子羡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围着叶景策踱步两圈,眼神轻飘飘地扫了几眼,最终落在他露出的半边臂膀上。
“阿策。”洛子羡扇子一开,语调揶揄,“你这衣服穿的,够风骚。”
“我是因为比武身上有些热,哪像你,冬天摇扇子,这才是真风骚。”叶景策回了一句,听闻演武台上鼓声响起,也懒得再同洛子羡拌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两下,二人便一同向演武台处走去。
演武台前,将士们早已等候多时,鼓声一响便有人主动站上台去,战鼓响起第二声,双方便各持武器开战,兵刃相接,台下顿时叫好声一片。
“云安姐姐!”欢呼雀跃声中,叶景禾的声音猛地闯入,沈银粟侧首望去,只见叶景禾今日的穿着也与往日不同,一身极为简洁的藏蓝色布衣,周身护着银色软甲,轻便灵巧,目光扫过站在她身侧的叶景策,更是挑衅地扬了扬眉。
“云安姐姐,你今日来得刚好,我定让你瞧瞧我把我哥揍哭的场面!帮你报他之前骗你的仇。”叶景禾扬首,沈银粟顿感肩上一重,微微转头,便见叶景策将下颚抵在她肩膀处,低声道,“粟粟,你听她吹牛,她那重剑再练个几年,也就无非和我多打几个回合。”
“听你这意思,你今日的对手是小禾?”
“是啊,不然她那重剑抡起来,谁扛得住?”叶景策话落,目光落在沈银粟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微垂,忽而闪过一丝狡黠。
“粟粟,在演武台上赢了的将士按规矩是有奖赏的,可阿爹给的奖赏我不在意,我只期待你的奖赏。”
“你少来。”沈银粟一见叶景策含笑的眼神,便知这人又起了小心思,轻轻瞥了他一眼道,“你打赢了旁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未婚夫啊,咱们也算荣辱与共。”叶景策恬不知耻道,“你说我赢了,这不是也给我未婚妻长脸嘛。”
“叶景策,我真是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沈银粟虽开口嫌弃,眉眼间却藏不住笑意,鼓声停了片刻后再次响起,身边已然有将士在推着叶景策上台,叶景策垂首盯着沈银粟瞧,果真见她在上台前一刻抬头看向他,弯唇笑了笑。
“赢了,要求随你提,输了,以后我就只会来看小禾的比武。”
“好粟粟,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叶景策闻言一笑,握紧手中的银枪便翻身上了演武台,叶景禾亦是站定在了另一侧,一声战鼓响起,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战意。
重剑与长枪碰撞,发出刺耳的铮鸣,军中将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见叶景禾竟能逼得叶景策连退几步,一时间又响起欢呼声,然而下一刻便见叶景策的长枪挑开重剑的一侧,借力打力,一脚踩在剑身上。
演武台之上二人招招狠厉,沈银粟紧盯着二人的招式,余光中,但见一众沸腾的将士中有一中年男子神色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景禾,背后的一柄重剑与叶景禾使用的极为相似。
“呦,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居然打起来了。”洛子羡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中,手中的扇子一下下地打着掌心,见沈银粟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不免扬唇一笑。
“云安妹妹可是好奇那人是谁?”
“他背了柄重剑,论身份,倒是不难猜。”沈银粟道,“他是小禾的师父?”
“不错,此人名为元成泽,不但是小禾的师父,也是叶大将军的副将。”洛子羡话音未落,便听演武台上叶景禾怒喝一声,重剑劈向地面,身体借势腾空,试图踹向叶景策心口,却被叶景策双手抵住,趁她重心不稳,拽了脚便一把甩飞出去。
重剑脱手,胜负已定,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叶景禾在地上躺了两秒,早已习惯了似的翻身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拽着叶景策递来的手站起身。
“这次只是意外,哥,你别得意太久!”
“你次次都这么说。”叶景策不以为然地把长枪扔给了台下的将士,仔细检查一番叶景禾,确定其并无大碍后便纵身跳下了台。
“师父!你看我哥那得意的样子!”眼见着叶景策跑去和沈银粟笑嘻嘻的讨赏,叶景禾鼓着脸一跺脚,扯着元成泽的衣角嘟囔道,“师父,你教教我别的招数嘛。”
“小禾,你现在年纪太小,别的招数我只怕你挥不动这剑。”元成泽轻轻揉了揉叶景禾的发丝,但见叶景禾抬头,眼中坚定异常,“师父,我可以加倍的练,总之,我不要总屈居人下!”
叶景禾话落,元成泽微微一怔,眼中晦暗不明,半晌,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艰难开口:“好,师父教你一个杀招,此招名为断生,是师父的独创,剑出鞘必见血,若非学会了全套剑法,此杀招无解。”
叶景禾半信半疑:“就算是阿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