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注视着童欢自t台后端缓缓走来,一路走到台前,即将定点。原本以为她会维持着这般脆弱的模样,却只见童欢在走到定点的刹那,双手叠在腰侧,双膝略屈,学着古人的姿态,微微福了下/身。
她眼波流转,似是有万语千言,皆化作盈盈一瞥。
何南北确信,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台上人的一福而放慢了。
可惜,她在心底叹了一声,童欢将自己的个人风格发挥得太强烈了,模特是设计师的人形画布,是要让他们去展示衣服,而不是衣服衬托他们。
今天这场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何南北蹙了下眉,如果她是评审,应该不会打太高的分数,毕竟,本末倒置是个大忌。。
童欢换回自己的日常服,将比赛服装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生,接过她的高跟鞋后,面上的神情直接凝固住了:“这……鞋里面怎么全是血?”
她不想作过多解释,只垂下眼,淡淡道:“不小心踢到脚,把鞋子弄脏了,很抱歉。”
“不不不不……”小男生已经吓得开始结巴了,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料到这么普普通通的选秀比赛还能闹出流/血/事/件:“没、没事,你没事就行……”
她温婉一笑:“谢谢你了。”
后台没有纱布酒精之类的医疗用品,所幸她有出门时自带小型医药包的习惯,想要得到治疗,还是得回宿舍。身体已经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如果再拖下去……
童欢忧虑地抿了抿唇,希望不要感染才好。
“唔——”
酒精粗暴地敷上患处,童欢痛得狠狠咬住下唇,真疼。
将脚上的伤口处理完毕,童欢休息了半个小时,吃了根自己从外面带过来的能量棒,决定去练功房温习一下之前的功课。
她换了双舒适的运动鞋,在看到客厅茶几上摆着的胃药时,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了个新室友。
童欢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房门紧锁,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她对室友这件事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对方就算在屋里大跳霹雳舞都没有关系。
练功房是临时搭建的,条件一般,仅仅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童欢喘着粗气站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决定今天先练到这里为止。
却不想,在离开时,她碰见了一个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徐子渔站在一棵树下,嘴角噙着惬意的笑,好似在特意等她似的。
童欢走到她面前,歪着头看了她几秒钟之后站定,语气平静:“为什么?”
徐子渔抬了抬眼皮,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没什么,看你不顺眼而已。”
凭什么你还没出道就能有金九傍身,凭什么你能跟秦以寒合拍封面,凭什么你就高傲得像只天鹅一样,凭什么?
你抢了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居然还会腆着脸皮来参加璀璨之星?
原本十分温暖的午风,蓦然吹得人全身发凉。
徐子渔的视线在童欢的灰色运动鞋上走了一遭,料定了她经过今日的滑铁卢后已经没有再战之机,话语更加放肆,尽是小人得志的心机:“你脚都伤了,明后天还怎么走,还想跟我争这个冠军?我看你还是趁着……”
童欢倏地笑了一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徐子渔愣住:“我……”
“我劝你用你那比瓜子仁大不了多少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根本不屑跟你争这个冠军,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来拿它的。”
童欢的咬字懒洋洋的,嗓音里掺杂着几分少女似的清脆,像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一般,“你知道我说的‘我比你强’是什么意思吗?”
徐子渔已经被她反客为主的气场带跑了,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宣布“胜利”的了,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问话跟了句:“什么?”
“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就算把两条腿都卸了,单靠一双手倒立也能赢过你。更何况,”童欢唇边重又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我之间不能说输赢,非要说的话,让我想想……”
她望向徐子渔,方才柔得可以漾出一泓水的眼眸,骤然犀利如斯:“最合适的词,是碾压。”
第三十一章
“老何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好不容易见一面, 是不是啊?”邱洪波喝得满脸潮红,口鼻之间溢满酒气, 就要往何南北这边倒。她手疾眼快地躲开,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儿笑来:“不了不了,我这几天不舒服,你们喝,你们喝。”
邱洪波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见她不跟自己拼酒,直接转个身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包间内早就是一派群魔乱舞的迹象,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发愁地支了支下巴,无心恋战, 想赶紧回宿舍睡觉。
今日赛程结束后,一帮人呼呼喝喝地要拉何南北出来攒局, 说辞是好久没见联络联络感情, 但说实话, 她跟好多人都只是一面之缘,根本没什么旧可叙。但她还是应下, 吃吃喝喝, 是每个人都必修的社交课程。
就是有一点没想到,这些人的吃相,实在是太凶残了,白的红的啤的轮着上, 就连她这个久经沙场的都开始发憷;应付地喝了几杯之后,何南北就装作一副酒力不支的样子,坐到旁边躲懒。
刚刷了几下手机,就有人戳了戳她,声音俏皮:“何南北,你家童欢厉害啊!”
她……她家童欢?
何南北被对方的用词吓得打了个哆嗦,立马抬头看向来人。对方穿一身粉色套裙,笑吟吟地望着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职业风范。何南北不觉得自己见过她,因此礼貌性地向她伸出了手:“您是?”
“哎呀,忘了自我介绍了。”女人爽快地跟她握了握:“我是裴恒的私人助理,余梓。”
既然她是裴恒的助理,想要知道这些,自然是易如反掌,而且非常合理。何南北放下了些戒备,淡淡一笑:“你好。”
余梓笑容妩媚,拿过一杯酒举到面前,隔着灯光冲她那方倾了倾:“九月号卖得不错,明人不说暗话,裴老板的意思,《红人》想跟童欢签个长约。”
“当然,”余梓接道,“前提是,她能拿冠军。”
何南北将手机放下,语气清淡,目光却灼灼:“那你该去找嘉廷,不是找我,我只是个拍照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您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对方摇了摇头,忍俊不禁似地道:“当时千方百计托人搭上裴老板这根线的,可不是嘉廷。”
她低了下眼皮,弯起唇角来:“是这个理。”
直到十点多,饭局才堪堪散伙。
何南北在房间楼下站了一会,让衣服上的酒气被风吹散大半后,才扭身上楼。
拧开房门时,她微微一愣。
透过门缝,隔壁那间房里现出了亮光,有人在里头。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内还要住在一起,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略做思考后,何南北敲响了对方的门,先把各自的生活区域简单划分一下,争取平平淡淡、不生幺蛾子地住到结束。
门开了,探出一张未施脂粉的脸。对方还没说话,何南北先蒙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童欢伸出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挑起了眉:“你怎么在这儿?”
这冲击力实在太大,何南北下意识地转了转自己的手链:“好……好巧。”
童欢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她一时想不出来话茬,只好干笑道:“今天天气挺暖和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面投来的眼神居然稍微柔软了一下——难道是因为她的话实在太傻?
“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童欢撤了胳膊,闪了道缝给她:“进来坐。”
何南北跟在童欢身后进了屋,对方给她拖了把椅子,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瓶绿茶。
“这个低卡,我这儿只有这个。”
何南北连忙应道:“没事没事,我就坐坐,一会就要回去睡觉了。”
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何南北向童欢伸出手,竖在空中,屋里温度不低,原先被风散去的酒意重归头脑,令她的咬字有点模糊:“击个掌,庆祝庆祝吧。”
童欢眼神一飘。
何南北醉了,准确地说,是半醉不醉。她不动声色地与何南北击掌:“庆祝什么?”
“如果你能成为这届冠军的话,庆祝你已经拿下了《红人》的长约。”
“什么时候的事?毕真仪没有跟我说过。”
“刚刚,就刚刚……”何南北撑着太阳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裴恒的私人助理亲口跟我说的,裴恒很器重她。”
想了想余梓滴水不漏的口风,何南北竖起一根食指来,在童欢眼前晃了晃:“低调啊,别跟别人说。”
童欢没接话,目光放得很远,好像在想什么似的。
何南北等了好久,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欢呼雀跃,她努力聚焦目光,看了看童欢:“你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