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
不少人怒目而视,可又无法反驳,气得一个个脸涨得通红。跟这些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伏昭拍拍手,四头魔兽纷纷起身,霎时间地动山摇,所有人都被震得站立不稳。
伏昭回头对秦弥远道:“我走啦。你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
怎么刚见面就要走,秦弥远下意识想挽留,伏昭又神色复杂地道:“至多不过这两日,三界浩劫是否能化解,看你大师兄如何选择了。”
什么意思?这话没头没尾的,秦弥远压根没听懂,他眉头微蹙,可这么多人围在旁边,又不好明目张胆多作纠缠。
魔君与魔兽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秦弥远与谢与乔对视二脸茫然,最终也只能道:“先送你回去吧。”
第62章 卷旗息鼓
“师尊师尊师尊。”才回到营地坐下不久, 又有弟子着急忙慌掀帘而进,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我们有药材了。”
谢与乔一听顿时喜出望外:“阿勉那小子终于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你哭丧个脸干嘛?”
只见那弟子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 小声道:“不是阿勉师兄,是秋极崖送来的。”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同样古怪,谢与乔看了看秦弥远,那意思分明就是:啥?你让他送的?
秦弥远摇了摇头,示意:我也不知道。
“呃……”犹豫半晌,谢与乔对那弟子开口道,“如今药材紧缺,他送, 那咱们就收下呗。如果想害我们, 刚刚在那就能一网打尽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那弟子原本踌躇,听他这么一说挠挠脑袋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师尊说的是啊。”
弟子领命退下之后谢与乔一边给自己换药一边啧啧称奇:“没想到关键时候, 竟靠秋极崖伸出援手, 嘶。”
皮肉已经跟布料黏在一起,撕一下痛得呲牙咧嘴, 秦弥远见状接过他手里的剪子:“我来吧, 你忍着点。”
“啊啊啊轻点轻点,痛死我了。”
秦弥远动作利落, 剪开衣服后手掌聚起一团温和的灵力,轻轻覆在上面。伤处疼痛减轻了不少,谢与乔扭曲的五官终于回归原位,有点酸酸的:“修为高就是好,比什么灵药都顶用。哎对了, 伏昭刚刚说那话到底啥意思啊?”
血差不多止住了,秦弥远回头拿过纱布,开口道:“我其实怀疑跟魔尊有关,但听阿昭的语气,又觉得不太像。”
谢与乔那么二百五都能想明白关窍:“要是温峫搞鬼他还派人来帮忙干什么?”
大师兄做选择,什么叫大师兄做选择?难道说引发这场浩劫的人,是大师兄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至亲之人?辛昼父母早逝,如今又有能力搅弄风云,又……
“啊!!!!”谢与乔突然杀猪一般惨叫,“秦弥远你要谋杀我篡位啊!”
一时不察,手上竟失了轻重。
谢与乔对他怒目而视。反正也包扎得差不多了,秦弥远站起来把东西一扔:“剩下的你自己弄吧。”
是夜,万籁俱寂,几处营地帐中的灯火都已经熄了,秦弥远一个人坐在土坡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传音玉瑷。
无论怎样念联系辛昼的咒语,玉瑷都没有半分反应,上次这般杳无音讯,还是因为他去了蛮荒。
秦弥远试过了,掌教也是同样的状况。
都在蛮荒么,这其实也不奇怪,之前哪次灵脉灾祸不是长旸在处理?这一回如此严重,他又怎么可能放弟子独自一人面对蛮荒里暴动的灵泉呢?
秦弥远同长旸接触不多,印象中掌教淡漠疏离,除却面对辛昼时生动一些,其他时候都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
这么多年,身为仙门首尊蓬莱之主,长旸救苍生、铲奸恶,德高望重受万人敬仰,可秦弥远其实一直觉得在掌教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那一年长旸带他和辛昼外出游历,途经一山村有疫鬼作恶,长旸在村中祠堂设了禁制让村民不要乱跑,可村民愚蛮,见他生得太过年轻俊美,不仅不信他,还斥他也是妖孽。
辛昼在祠堂内看着骂骂咧咧一哄而散的村民们又气又急,但长旸却无所谓的转了身。
“既然不信,那是死是活,就随他们去吧。”
除恶救世不假。
可长旸仙尊又是本性十分冷漠的一个人。
“仙君,仙君。”几声呼唤拉秦弥远回神,抬头一看,一名妇人正带着五六岁的小女孩有些腼腆地站在他面前。
“妾身本是名绣娘,之前见仙君鞋履破损,于是便想着为仙君做一双新的。
“阿囡,快。”她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拿给仙君。”
山上夜风寒凉,但小女孩和妇人都只着了薄薄单衣,连日受灾,孩子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抱着崭新的靴子怯怯伸出手。
秦弥远注意到,她袖子上有补丁。
自身尚且困窘,却为他这种修仙之人赶制新鞋。秦弥远接过那双靴子,摸了摸女孩的脸蛋:“谢谢。”
他又看向妇人:“你丈夫呢?”
女孩又缩回娘亲身后,紧紧抱着她的腰,妇人面上露出几分苦涩:“夫君他,没了。”眼角隐有泪光闪烁,女人逼了回去,冲秦弥远挤出一个笑,“不过有阿囡和我相依为命,日子还是好的。待仙长们将这洪涝退去,以我的手艺,仍旧能安身立命。”
秦弥远垂眼看着手里那双针脚精细的长靴,神色晦暗不清。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勾出一抹温和的笑。
“夜里凉,快带孩子回去吧。多谢。”
若真是长旸,秦弥远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可正如当初辛昼选择将那些不听劝阻的村民一个个想办法弄回祠堂免遭疫鬼毒手。
如今,他应当也仍旧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天刚破晓时,东边又袭来一波洪水。
多日抗灾不曾休息懈怠,此时望着滚滚巨浪,修士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疲色。
“没完没了的,这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听闻几位大宗门掌教接连传信长旸仙尊,可都没有收到回音,莫不是……连他都没办法了。”
“你瞎说八道什么!”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高声反驳,“长旸仙尊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没有回音,说不定正在殚精竭虑苦思解决之道……不会的,绝不会没有办法的……”
声音虽大,可分明从他话中听出了恐惧,恐慌顿时无声无息的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许多人开始面露迟疑,有些甚至撤下了按在结界上的手。
“要是真的遏制不了灵脉暴动,那在这里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灾祸不断,今日是人间,明日就是修界,整个三界,迟早都会被席卷。”
“那岂不是谁都逃不了???”
恐慌显露在脸上,越来越多人开始露出惊疑绝望的表情,原本以为只是人间之祸,仗义援手替凡人捱过这一劫就好了,可若是是牵连整个三界的浩劫……
谁都逃不了。
人心一旦被击垮,表面立即溃不成军,结界摇摇欲坠,有人望着吞天噬地的洪水一时心慌,竟开始狼狈弃阵奔逃。
一个人跑了,剩下的人顿时惊慌失措,纷纷跟着逃跑。洪水咆哮着冲垮结界,树木、房屋、营地片刻就被摧毁殆尽。
山上凡人尖叫着四散,可他们又哪能跑得过洪水。秦弥远正御剑前往灵脉之眼,此时掉头根本来不及,眼见着弱小的凡人全数要被洪水吞噬,忽然从天而降一口紫金鼎,牢牢将人们倒扣在了鼎中。
“哇哦,跑得真是一个比一个快啊。”
有点嘲笑讽刺的语气,是对那些御剑逃命的修士说的。来人紫裘墨带玉树临风,肩上覆着一小片银色的鳞甲。
秦弥远动作一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苏厄吗?
紫金鼎只能暂时护住那些百姓,苏厄望着面前洪水,勾起唇角,手指微微一挥:“去,今日一役后,本殿看仙门还敢不敢再厚颜自诩救世祖。”
魔修黑压压飞身上前,因人数众多,此刻结印起阵,竟生生将洪水逼出了十丈之外。苏厄眼风一扫,看到远处的秦弥远,颇有兴致的打了个招呼。
“晴光君别来无恙呀?”
除却障境他二人从未见过,秦弥远面对飞身前来的紫衣魔君下意识提剑戒备,苏厄有些埋怨似的蹙眉:“这么生分干什么,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秦弥远:“……?”
秦弥远注意到他肩上那片鳞甲,苏厄见状低头看了看,笑道:“哦,这是我一个……”似乎也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和他的关系,苏厄道,“一个傻子留给我的。”
“你应当知道是哪里的灵脉之眼又发疯了吧,带我一起去。放心,我小时候不仅抱过你,还抱过我家副将,怎么会害你呢。”
他居然知道自己跟伏昭的关系。
秦弥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多谢殿主相助,不过灵脉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