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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落魄皇子登基前 第53节

  姑母在并州无一亲族,何况岁数也大了,褚卫怜放心不下。褚太后只好又道:“怜娘, 皇帝的报复没有尽头,他的尽头便是我这副残躯被病痛折磨死。姑母这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呼风唤雨过,也为我们褚氏一族遮风挡雨。骤然昨日金灿,今夕萧条,亦没什么可撼。唯有辜负的,便是对他了。”
  褚太后闭上眼,脑海中是昔年的宫变,血流成河。
  宫墙的熊熊烈火烧了一整夜,她抱着皇儿躲进黑暗的水缸,惶恐凄寒地等,等到黎明将至,灰暗的天际浮出鱼白,曙光照进宫墙。那个男人杀进宫闱,势如破竹,带兵横扫魏王的叛军。
  他叫夏侯雨詹,是皇帝与魏王的弟弟,也是她青梅竹马,原本该嫁的姻缘。
  夏侯雨詹破了乱军,魏王一党战败而逃。镇乱之后,他的卫兵搜捕三宫六院,终于在水缸里找到了她与皇儿。
  当时卫兵将她从水缸扶出来,她极为惊恐,浑身都在颤。即便他们不断与她强调,“贵妃娘娘别怕,我们是康王的兵,是康王的兵,我们绝不滥杀无辜......”
  可她还是怕到哆嗦,因为——如今的康王离问鼎只有一步之遥,魏王叛军在昨夜宫变里杀了所有皇子,只有她怀里的皇儿侥幸活下。太子死了,如今也只剩她的皇儿,是江山正统。
  康王已经走到这一步,若要名正言顺地登基,就得杀了她的皇儿。只要对外声称所有的皇子都死于叛军刀下,那他清剿了叛军,也就只能顺其自然登基,如此一来,还能保全名声。
  那时候的贵妃禇氏,惶恐不安,想着自己活过一劫,等来的却是鹤顶红,或一匹白绫。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若夏侯雨詹真要杀她和皇儿,她当以死相拼,为她和皇儿谋得一线生机!
  褚太后闭着眼,眸中光影连晃,是金銮殿上她抱着皇儿,跪在御座之下。这个地方,她来过无数回,作为妃,作为臣,也跪过无数回。只不过她今日跪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夏侯雨詹。
  她握紧袖里的匕首,只待那人下死令,她接近他,与他拼命。
  他依旧如她所想地逼近,扶她起身,却叫人抱走她怀里的孩儿。
  她盯死那人,越发攥紧袖里的簪。那个少年将军却突然将她拥入怀。曾经隔了千万重宫闱的两人,却在今日终于相拥。
  “别怕,别怕,你受惊了是不是?”他声沙哑而颤,“别怕,月狐,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想在万人之上么?我送你去。从明日起,你就是我大齐的太后,你的皇儿,便是大齐的帝王。你抱着他,我陪你们母子俩一块登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褚太后紧闭的眸中终是滑下两行泪。
  “怜娘,若不是他,我不会有今日。”褚太后紧握侄女的手,“怜娘,姑母这辈子也快到头了,就想着回那田庄里,我守着他的衣冠冢,由他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
  在褚太后身上,她竟看到垂暮之人眩目的曦光。褚卫怜重地点头:“好,姑母若想去,怜娘便送你去。”
  褚卫怜原就计划着将姑母送出宫闱,现在是要把人送去青垣山,变化不算大。
  不过她也清楚,凭夏侯尉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贸然放走姑母,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他生起气来,虽不会对她如何,却会拿褚氏的人开刀!
  她的哥哥们全都在南边儿,夏侯尉就算再发威,手也伸不到他们。但她的爹娘、阿姐、弟弟还在京城。弟弟是姨娘生的,几个姨娘在褚家落败后,都被爹遣散了。遣散也有遣散的好处,只要她们与褚氏毫无瓜葛,新帝便不会注意到她们。
  她再也不想被他威胁了。
  所以这次,不止姑母要走,她也要走!她不仅走,也要把褚家的人一块带走。
  褚家剩下的人并不多,只有她还在京城养老的爹娘,姐姐和弟弟。爹娘和弟弟好办,可褚卫敏嫁给了周垚,阿姐还怀着那畜生的孩子。周垚是不可能放人的,她还是得先杀了周垚,才能捞出阿姐。
  杀周垚的事,自那日褚卫敏找来,她便一直在谋划。只是周垚今非昔比,已是新帝的股肱之臣,身边也不缺随行的护卫。其实她已经找好刺客,只是在没有充足准备,没有时机下,她不能贸然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没过不久,借着福顺献出的活血堂,配上太医的良方,褚太后的身子终于好转。
  如今的福顺已不是冷宫里任人欺压的小太监。随着夏侯尉登基,他跟着鸡犬升天,已经坐上了太监第一把交椅。
  因为曾经共患难过,夏侯尉待福顺很好。福顺如今最不缺的是钱,也不缺权,于是褚卫怜不明白福顺为何要帮她,还要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
  褚卫怜私下召来福顺,除了感激之外,也问他此由。福顺却说道:“以前,娘娘也帮过奴才,奴才不过以恩报恩罢了。”
  “我帮过你吗?”褚卫怜没有印象,记起来的只有当年冷宫,一直跟在夏侯尉身边的瘦小身影。
  “是的,娘娘帮过奴才。”
  福顺突然朝她跪下,深深磕头:“当时的陛下还是三皇子,那年他不在,奴才一个人待在冷宫。当时三皇子叛乱,宫里上下都在讨伐,因而奴才也成了他们眼里的叛党。他们骂奴才是逆贼,用石头砸奴才,是娘娘经过栖息宫时救了奴才。”
  福顺至今都记得,那夜下了大雨,天很冷。他缩在墙角,冷得浑身哆嗦,他已经被太监们揍了很久,宫婢们朝他身上泼脏水,丢烂叶,是褚家五娘子挡在他的身前。
  褚娘子还没有他高,那年才十八,粉衣霞裙,指着这帮人斥道:“是三皇子谋反,三皇子人都出宫了,干福顺什么事?谁再羞辱殴打他,便是跟我褚卫怜作威作福!我定要叫他死得好看!”
  果然,她一开口,没有人再敢妄为。
  所有人都低下头,只有一个带头打人的太监小声嚅唲:“奴才们都知娘子菩萨心肠,可娘子......福顺与三皇子同吃同住,三皇子想谋逆,他一定早就知晓了,却瞒下不报,可见他也想谋逆......”
  “闭嘴!”那褚娘子直接便上前,踹了他一脚,“偏你话多,你再乱说,便试试我究竟是否菩萨心肠!你最好给我麻溜滚了,别再出现,否则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那太监到底外强中干,欺善怕恶,再也不敢说话了,提着棒子便夹尾巴溜走。
  后来福顺可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虽然安生,却也难熬,冷宫里什么都缺。又到了那年倒春寒,天特别冷,他没有炭火,也没有厚被褥。他病倒了,一脚踏进鬼门关。
  他真以为自己快死了,却在夜里竟碰上褚娘子和夏侯瑨来栖息宫。他们发现了缩在墙角奄奄一息的他,并急召太医救他。后来又是送炭,又是送被褥,才让他撑了过去。
  褚娘子和夏侯瑨救过他的命,没有他们,他早就死在了落寞的冷宫,或是被人打死,或是被冻死。总之,他是不会活到今日的。
  福顺额头抵地,却流下了眼泪。
  “娘娘。”他说,“奴才欠娘娘两条命,娘娘对奴才之恩,奴才此生难报,惟愿替娘娘了却夙愿!”
  “娘娘可有想要奴才做的事?奴才必竭尽全力,赴汤蹈火也要还恩。”
  夙愿?若问褚卫怜有何夙愿,她还真有。
  她沉弱的眸光在此刻忽亮,可不过多久,却又悄然而灭。
  福顺能帮她什么呢?福顺作为新帝跟前的红人,能帮她的太多了。可是她不能,福顺即便从小就在冷宫伺候夏侯尉,与他共患难,可到底也只是个太监,是个奴才,他不像周垚一样于新帝有用。他若犯了错,新帝要杀他便太容易了。
  褚卫怜撇开头,没有看福顺的眼睛:“我无夙愿,你不必如此。我救你,也不是要你报恩。”
  褚卫怜起身要走,福顺却抓住她裙摆,抬头红了眼:“娘娘!”
  褚卫怜胸口一紧,只觉千般地酸。她按住额角,不忍回头:“回去吧,福顺。”
  回去吧,福顺。
  回去吧,福顺!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十三岁进宫,没爹没娘,亦是苦命之人,何必来帮我。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活到老,也不枉餐风宿雨多年。
  第47章
  囚牢 我们要个孩子吧。
  “娘娘!”福顺再度抓紧她的裙摆, “您就看奴才一眼。”
  他的嘴张张合合,虽然无声,褚卫怜却明显看清了口型。
  娘娘, 您是不是想走?不愿留在宫闱?
  褚卫怜微怔,但不愿理他,摇头称没有。福顺忙道:“娘娘, 这事奴才能帮。”
  “娘娘别怕连累奴才,奴才若不帮, 便是日夜受谴。况且如今奴才宫内宫外都有人, 帮娘娘走可不难, 娘娘若铁了心想走,靠自己怎走得成?”
  福顺的话,令褚卫怜蠢蠢欲动。不错,单靠她自己, 如何救褚家于苦海,又如何逃得走?上回寒冬的大病,让她意识到姑母已经老了, 也撑不了太久,她不能再慢慢筹划......
  褚卫怜竟是犹豫。
  她想了很久,很久, 终是把福顺从地上扶起,“多谢你, 福顺, 你的大恩我会铭记一辈子。只我也不知如何来谢,如今你什么都不缺......”
  福顺露出笑容:“奴才要报恩,奴才缺的,就是娘娘得偿所愿。”
  面前的这个小太监, 脸白身瘦,依旧是当初栖息宫的福顺,但此刻他穿得一身崭新行头,站在她面前,又似乎与昔日不同了。
  福顺说她曾经救过他的命,连褚卫怜也不知,当初她那么厌恶夏侯尉,又为何会对他身边的小太监怜悯呢?
  真是解不开的头绪。
  福顺告诉褚卫怜,现在到了年关,宫里事忙,朝廷也忙,各州各县呈来的奏疏堆了两座山,陛下忙都忙不过来。诸如“林夫人回娘家省亲”“褚大人逛楼吃酒”这些小事,陛下必定无暇顾及......他可以利用这时机,暗中把褚家的人一个个送出京。
  至于褚太后要如何弄出来呢?
  福顺与她说,岁旦过后,陛下要到岱山祈雨。祈雨这事赖不得,这是大齐历代帝后都要做的,为民生向上天求福祉。
  岱山在京畿,祭神祈雨也得三日,这趟出行至少有七日之久。七日之久,皇帝又不在宫中,便方便了福顺偷梁换柱,送走褚太后。
  而褚卫怜,也可以在岱山逃掉。岱山地势险峻,追人不易,在那儿逃,总比困在宫里好逃多了。
  褚卫怜听完后,由衷地感激福顺。
  她向他拘了一礼,又拘了一礼。一礼是代她,一礼是代褚氏。
  最后,褚卫怜突然想到还有一事得托,轻轻启齿,带着杀意:“福顺,我想要周垚的命。”
  ......
  福顺毕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三宫六院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为了避人眼目,他不能常在私下与褚卫怜联络。每回都是借着皇帝叫他传旨的功夫,悄悄把信塞给褚卫怜。
  今夜是腊月廿八,天大寒,窗外落雪。
  屋中烧着地龙,博古纹软毯上的金炉飘出龙涎香。雪落无声,内室静谧,皇帝批累了奏折,突然仰头捏起额角。眸缝的余光,瞥向软炕上摆'弄梅瓶的少女。
  他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看了会儿,看着荧烛跃上她的眉眼。她瞧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偶尔修剪花枝,偶尔低哼,嗓音轻快。
  “眠眠。”
  皇帝突然睁眼唤了声。
  褚卫怜回头,他也不说有何事,只笑着朝她招手。
  褚卫怜过去,手臂忽然被扯,人就到了他怀里。他抱着她问:“表姐,明儿除夕宫宴可有什么热闹瞧?”
  作为他的皇后,宫宴自然得她去办。以前褚卫怜很喜欢年宴这种热闹,可最近她都在忙着出逃的谋划,着实没分多少心出来。
  不过她还是比对了往年宫中的大小宴,排了几支歌舞。
  唯一不同的,便是往年的宫宴为了给皇帝看新鲜,还会有宫外乐伎舞伎,而她为了繁事就简,便没要宫外的人,只叫宫里的司乐署安排歌舞。
  褚卫怜把歌舞的名,一一报给夏侯尉。他听了却蹙蹙眉头:“怎么都是老花样,也没个新鲜的,还没以前宫里的热闹。”
  热闹......他竟然会想要热闹?褚卫怜感到诧异,冷宫待惯的人,不是习惯冷清么?竟然会想要热闹。
  褚卫怜笑了声,有心气他,捧住他的脸便说:“你要什么热闹呢?你以前不都待冷宫的?宫里的年宴你去过?你就知没它热闹?”
  夏侯尉脸上的笑意消失。她唇枪舌剑,毫不留情揭开了那深埋心底的灰暗,非要叫他不痛快。
  他恶狠狠地盯她,怒极反笑,突然埋头咬住她的肩。褚卫怜吃痛推人、怒骂,他又狠狠往她嘴唇亲了一口,连连冷笑:“你再气朕,明日除夕,朕就叫膳房撤了羊腿。朕看你吃什么。”
  果然这话一出,她就不出声了。
  她垂下眼眸,默默转了个身,也不看他,只盯桌案奏折的封皮。盯她孤独的背影,小小一只,夏侯尉突然就后悔了。
  他小心去拉她的手,见她不理,又从后抱住人,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眠眠,你怎么就不能同朕好好说话呢?朕说笑的,除夕夜怎么能没有羊腿呢,就算没有歌舞,都要有烤羊腿啊。”
  “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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