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落魄皇子登基前 第56节
“射得不准有何妨,我可以教你啊。”
说罢,夏侯瑨已经拉起她的手,手里执弓。
他叫她握住弓,双肩平齐。夏侯尉托住了她一边手臂,另一手覆而握,低声道:“三指并拉,虎口贴下颌,闭左眼。”
忽而风起,裙袖翻飞,夏侯尉捋过她一缕鬓发到耳后。香赛雪的脸颊,他突然低头亲了下。
褚卫怜愣住,他又清咳,正色地说:“你看见正前方松树了吗,用它做靶,用力开弓。”
褚卫怜:“......好。”
或许是教的人不同,也或许是长大了,力气大了。她咬牙地拉开弓,瞄准靶心,手指轻轻一放,那箭竟然不偏不倚射在桩上。虽然离她想要的靶心还有些远,但也不算太偏。
她回头示意夏侯尉,他带着笑容:“挺好,可以再练。”
褚卫怜问:“你射的都是活物,我射的都是死物。我要练多久,才能射中活物呢?”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真心要学。既惊诧,又为此而欢喜,既是求师问道,那定要与他说更多的话了。
他从前没在她面前拉过弓,今日就看他打下一只鸟雀,褚卫怜竟会认可他的箭术,虽然他的箭术也的确不算差。
夏侯尉高兴之余,有些自得。更有的是懊悔,早知道该挽弓射个双雀给她看。
她竟然瞧得上他箭术。
夏侯尉咳了声,脸不自觉而红,鸦羽遮眸看向别处。“多练练,就好了,总能射中活物。你若情愿,我可以日日教你。”
“好呀。”
褚卫怜笑。她笑得灿烂,眸色却微微凉薄。
天越来越冷,前山的雪路还没有通,一伙人在酒楼又多住了几日。
褚卫怜睡醒了就去后院练箭,她跟夏侯尉说,这叫“闲来无事打发时辰”。
她练箭的时候,夏侯尉总在一旁看。有时候他还拉了护卫们来瞧:“你们看她,学得是不是很快?”
练箭的第五日,褚卫怜射中一只兔子。
她放下弓,擦擦掌心,嘴边已经有了笑意。回头看,却见夏侯尉比她还要高兴。
他过去捡兔子,左瞧右瞧。那神情,好像平生头一回看见兔子似的。
夏侯尉说了,晚上要给她烤兔肉吃,当作对她射中活物的奖赏。
褚卫怜应好,夏侯尉丢开了兔子来抱她:“表姐,你是不是也要多谢我教?”
褚卫怜说是。
“那你会记恩吗?”
“我会记住你的恩惠,他日涌泉相报。”她说。
夏侯尉笑着,把脸贴向她的脸颊:“那你会爱我吗?”
褚卫怜点了点头。
他终于满意了,放开人,重新拎起地上的兔子。褚卫怜没瞧他,也不去看他有多高兴,只摆弄手上的弓:“这弓虽好,却还是太大太沉了,我拉着好费力。”
夏侯尉闻声看了下,上好花梨木造的弓箭,一直是按男子身形打的,对她而言的确大了很多。他眼眸细瞄,比量大小,最后说:“我叫末伏再给你造个,就他的七成大小,如何?”
末伏......是那个小道士......
褚卫怜蹙了蹙眉,想起每回末伏看她,都是那种怪异、阴狠的神色。原来前世的下场,在今生是有迹可循的。
那种尖细的腔,半老半少的古怪人,又是一箭射她的狠人。她想起来浑身冰冷,忍不住发抖:“不,我不要末伏。”
即便她在努力掩饰,深处的恐惧依旧从里流露到外,被夏侯尉察觉。
这种神情,曾经他也在她身上见过。是何时呢?是褚卫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可为何现在提到末伏,她又这般模样,会忍不住轻轻哆嗦?
夏侯尉忽而按住她的肩,循循而问:“为何不要末伏?”
褚卫怜亦抬头:“我总觉得,他很似厌恶我。”
夏侯尉就她的话琢磨了下,“你是说他怪吗?”
“比起中伏,他的确是怪了些。可他对谁都是那般神情。况且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厌恶你?”
褚卫怜只想翻个白眼。
谁晓得为何厌恶她......小道士对她有杀意,又不是对夏侯尉有杀意,也难怪他感受不到......罢了,小道士可是他萧家忠心耿耿的死士,就算杀了她,夏侯尉还能如何?她还是得靠自己。
褚卫怜松开他的手,又恢复了笑容:“罢了,也无多大事。天要黑了,咱们回去吧。”
褚卫怜拿起弓箭,先他一步走。
夏侯尉站在原地,半明半晦的天色映着脸庞,他轻轻遮去了双眸。
......
雪路通了之后,一伙人离开酒楼,继续前行。就这样又走了十日,在某天傍晚,突然听到夏侯尉说:“前面就是抚州了。”
抚州,她心心念念的抚州,走了一个月才走到。
抚州这地方她虽不熟,但对于大哥褚允恭而言,可是个熟悉地。
褚允恭在朝任四品官之前,曾被外放到抚州做了三年地方官。这里有他不少熟人及眼线,只要夏侯尉一到抚州地界,哥哥那儿必能知道。
哥哥布下天罗地网的雒江,就在抚州城外。夏侯尉要往西行,雒江却在城外的南方,她得想法子把夏侯尉引去才行。
一伙人走了个把月,马粮和干粮都剩得不多。因此夏侯尉决定进城采买,正好碰上除夕,再歇上一夜。
今日是除夕,从前每年的除夕都有可热闹的,但今年她被迫流离,也不图什么热闹了。褚卫怜清早刚醒,便去后院找了个地方继续练箭。
她每日都能练三个时辰,经过这些时日常练,她的箭术简直突飞猛进。
偶尔坐马车的路上会碰到几只鸟,褚卫怜原先发六箭,才能中一箭。练多了后,加上有夏侯尉指点,慢慢的她能四中一,到今日,她已经能二中一了。
褚卫怜望着她从天空射下来的鸟,手掌在冬雪里搓了搓。她能感受到热意,是掌心的热,心胸复仇的热,她抿着唇,眼眸有火光与生机。
褚卫怜挽起长弓,继续射箭,突然有人在后唤她。
她回头,只见夏侯尉拎着一只新弓走来。
这只弓比她手上的秀小一些,用得是浸过香料的檀木,上下弓头做了凤尾,极为精巧。她伸手摸了摸弦,很惊诧,因为弦丝也是不同的料,比她手里这把弓弦要更韧。
夏侯尉让她试试。
褚卫怜提起挽弓,抬了抬头,朝远处的木桩射了一箭。出乎意料,这只箭射得格外紧实,因为弓轻,弦又极韧,她用相等的力气却能射更远。
褚卫怜满意极了,没想到如此趁手,实在对它喜欢得紧。
她正要谢他,夏侯尉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往屋里走:“喜欢便好,这弓小费力少,以后就不用练得这么累。”
他回眸而笑。她站在茫茫天地,美得如霜似雾,轻轻映入他的双瞳。夏侯尉飘然的嗓音,赞许喟叹,“我们眠眠,已经会用箭了。”
第50章
黑夜 [勿跳]哥哥带你回家了。
今夜除夕, 屋里摆了酒菜。这些酒菜都是上街买的,其中也不乏有撒了胡麻的羊腿儿。客栈的窗牖都贴了剪纸,檐下灯笼高挂, 喜气洋洋。
正好也是晚膳时分,褚卫怜与他对面而坐。夏侯尉夹了羊腿放她碗里,“过了除夕, 我们明日就离开抚州,继续赶路。”
“好。”
褚卫怜觑着人, 抱怨说:“也不知你到底想送我去哪儿, 坐了一个月马车, 身子骨都要散架。”
“就快到了。”
夏侯尉放下碗筷,略怀歉意,“表姐,你再忍忍, 还有七日就到了。”
褚卫怜没有说话,只夹了菜用饭。夏侯尉也没有说话,无声饮着盏中酒。
烛火的光影打在眉梢, 她素手拈筷,只眼眸悄悄转个不停。忽然,一句咕哝冒了出:“跟着你真是过不好, 没人说话就算了,也没地儿玩去。好难打发的时日, 我都嫌命长。夏侯尉, 我真是厌透你了,没有你,我不会如此命苦。”
语若砒霜,九成九的毒, 他忽而梗了喉咙,沉默地垂下眼眸。
人若无软肋,便会立于不败之地,而显然,他是有软肋的,这点褚卫怜早就摸清——他受不了她说这种话。
褚卫怜心下暗笑,给自己倒了酒。吃完又叹,长短的叹,高低的叹,叹声幽长又靡靡。
果然这一叹,把她的时机叹来了。
夏侯尉特意叫来酒家掌柜,“你们抚州有甚可玩的去处?”
掌柜进屋时便瞧见这对年轻男女,应该是夫妻,女的俏男的俊。
且看那娘子身上所穿,上等花锦,一匹十几两,可不就是大户人家?而那男子穿粗布,跟他们店里小二没差,显然就没她好。
这两人大过年的不在家,掌柜稍猜便晓得了,一定是私逃。
没准男的是长工、家仆,凭一张好脸就勾引了主家小娘子,啧啧,真是世风日下......掌柜不动声色,心下忍不住鄙夷。
夏侯尉以为人不愿说,蹙了下眉。有钱才能吃得通,他只好拿出银裸子:“够么?”
“够够够!”掌柜突然高兴地接住,“长工...哦呸呸呸,大主顾,您问我真是问对人了!说起抚州游玩的去处,可没人比在下更清楚!”
掌柜收了银子,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他一连说了好几种去处,神仙庙、梅花园、瓦子、姻缘桥......褚卫怜喝茶听着,似乎没个让人提起兴致。直到掌柜提到了雒江画舫,褚卫怜双眸忽亮,似惊奇:“寒冬了,竟然还会有画舫。”
“有呢。”掌柜眯眼笑:“只要雒江不结冰,就有画舫。只是近儿岁旦,天又太冷,夜里很少有游人会去坐画舫,所以没有那么热闹。”
“小娘子若想去,不如等入春了再去,那时候画舫才叫多呢,还有坐篷船的歌女们弹琵琶。”
褚卫怜摆了摆手,叫掌柜走。屋门重新关上,她支起下颌看他:“不如就去坐画舫吧,我已经很久没坐过画舫,这会儿倒有点馋了。反正我们日后也不会再来抚州,咱们再带只暖炉去,江上看雪一定很美。”
夏侯尉想了想,点头应下。
就像褚卫怜很久没坐画舫,他也从未和她乘过船。虽然他不好这些玩乐,觉得它们乏味,但和她一块他很乐意。
......
隔日入夜,褚卫怜坐着马车到了雒江。
雒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江流,一望无涯,抚州人将它分作了两半,一半用来游玩赏景,于是在江边修了数座湖亭,还有画舫、楼船、乌篷船等各种船只;另一半则作为抚州的渡口,停泊了许多载货的大船。
夜凉如水,寒风簌簌,因为正月初一的缘故,在外漂泊的商客也少,货船便用不上,一艘艘寂寥地靠于岸边。
靠近雒江的堤坝,零星分布了几家摊贩,有卖零嘴的、卖花的、还有卖汤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