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得让印把这东西还回去,这东西留不得。
  恩克进屋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绷着脸朝着印大步向前,“……你。”他的脚步在余光瞥到一处时停住了。
  随即戛然而止的声音带着震惊,“???我的海货呢?!”
  放满了海货的木桶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到桶底。
  他的东斑鱼?他的鱼虾?他的海货呢?!
  他就出去了半夜,发生了什么?
  屋里唯一能回答他的印回道:“吃了,就当抵了买水缸的钱。”
  恩克:“……?”你有钱你了不起了?
  这可是他准备慢慢养慢慢吃的海货,别看是用一个木桶装着,但数量可不少,不然他也不会专门花金币去买一个水缸,要知道,买水缸的金币他都是和印借的。
  哦豁,现在倒好,借人钱,欠人情,印一口说吃了,恩克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顿时无话可说。
  那么多海货,全吃了?谁吃的?他可不相信印有这么大的胃口。
  恩克绷着的脸拉了下来,有些苦兮兮的。
  这得多大的胃口,恩克抱着木桶陷入了惆怅。
  这厢印正翻看手中的丝帛札记,札记有丝帛,还有老旧的竹札,更是石板甲骨,这些东西一部分年代久远,是印专门从斛的住所带出来的,记录的皆是关于鲛族的事情。
  斛在纭水城蛰伏多年,又有祭司的身份,城中不少人对他都是赞许的,在此之前都非常的忠心,谁都没有发现过他真正的目的,这些籍册记录上面还有不少的批注,可见斛花了多大的心思。
  印想起那个老货,神情变得有些讥诮,长生不老,白日做梦。
  丝帛札记记录的很多,对于完全不了解鲛族的印来说,斛还是留了个好东西。
  鲛族生活在北方深海之中,凶猛好战却貌美善歌,喜食人肉,见者极其会被人惑其心智,拆吃入腹也毫不自知。
  印视线扫过喜食人肉几个字,喉咙里溢出漫不经心的笑来。
  怪不得总喜欢咬他,原来是个喜欢吃肉的。
  鲛族愈合能力极强,可以慢慢进行自我修复,小鲛人身上的伤口和平时的伤不一样,有外伤,外伤很多,但真正的外伤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是斛那颗显形的丹药在作怪。
  这种丹药里面含着不少的秘术,导致伤口没有在自我修复。
  既是秘术大多都是一脉传承,各种术法叠加就不会太好破解,所幸炼制丹药的药草丝帛上记录了大半,印并不是一个药师,他所谓的疗伤也只是找到与之相克的药磨成药粉给小鲛人敷上,这样别的先不说,倒是能治疗他身上的伤口。
  如今也只差上一味药了。
  印拿起了另外一块龟甲似的甲骨看了起来,这块甲骨的年份应该是当中最久远的,上面雕刻的字体都已经在风霜的侵蚀下有些模糊不清,印拇指指腹搽了几下,才勉强认出写的。
  水有鲛人,滴泪为珠,织水为绡,惑起心智,食能长生。
  这是记录在甲骨前面的文字,文字模糊,除了风霜的侵蚀,想必还是被人日日拿在水里摩挲观看才会弄成这样。
  相反背面的文字就清晰很多,但明显印对背面的文字比较感兴趣。
  比起人族的楔者,勼者,常者,鲛族的种族比人族优化了很多,他们只分雌鲛和雄鲛,而且鲛族的分化时间不定,一般取决于鲛人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
  喜欢的人……
  “印,还回去。”
  木桶旁已经惆怅完的恩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按住了印手上的甲骨,不让他继续看后面的内容,显然他是不赞成把小鲛人留在这里。
  印放下手中的甲骨,规整好脚边零散的札记,漆黑的眼眸幽深,“来人了。”说罢屋内骤然闯入了好几个侍从。
  几个侍从不通知一声就乍的冲了进来,灵气波动收敛的很好,不仅是印和恩克的屋子,其他的奴房也是一样的待遇,破门而入,然后对着屋里就是一顿搜查,搜查的十分的仔细,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差要掘地三尺了,
  然而进屋搜查的侍卫却仿佛看不到屋里的那个明晃晃的水缸,在搜查之后没有发现可疑的问题就走了。
  恩克心下一沉,细看那个水缸才发现水缸周围被设下了复杂的结界,结界除了阵法还有符篆,这是赢族的秘术,有了这道结界,任是灵力再高的人也看不见屋里诺大的水缸。
  这是铁了心了要养着这东西了!
  第17章
  金色的灯盏内烛火昼明昼暗,诺大的殿中空无一人,夜风从微开的殿门吹入,掀起层层纱幔窥见几分殿内的情形。
  殿内并非空无一人,最深处的殿内有一个高高的祭台,祭台之下,跪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是城中的大祭司兮悎长老,他闭着眼睛跪坐台下,已经快三天三夜,周围的奴仆皆不敢上前去叨扰。
  丝丝缕缕的烟雾从刻着繁杂图案的炉前飘出,研磨出的香料是老香,闻起来并不是很让人舒适,但奴仆们并不敢把香给灭了。
  过了好半晌,兮悎长老睁开了眼睛,旁边的奴仆立马躬身把他扶起,然后把拐杖递给他。
  不过几天,兮悎长老的气色变得衰败灰暗,祭司是能窥见天意的人,但也不能是能无端就能占卜窥视,占卜窥视的越多,于身体是有害的。
  可从白翎消失到现在,他已经占卜过了十几次,到现在还是没有结果,甚至一丝线索都没有,等候在外面的白拈在得到这样的答案时,捏了捏眉心。
  纭炜醒了,他伤势极重,本是不该那么快醒过来的了,让他醒来用的是非常之法,他醒之后当场就拖着伤势对着白拈下了跪。
  同时也坦白了自己做的所有事情,说的事无巨细,在听到白翎还没有找到之后又挨不住伤势,昏死了过去,如今到现在也没再醒过。
  不过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主谋是斛,这位在纭水城祭司殿里兢兢业业的祭司,甚至在将来的几年,还将是兮悎长老的继承人,可他竟然狼子野心,一朝反叛,导致现在白拈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白拈已经去过斛的住处,不过到底是去晚了,好多的札记已经不在,剩下的札记并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白翎的魂灯未灭,应是暂无大碍。”
  兮悎长老从出事的那一天立马就点了白翎的魂灯,那盏魂灯比起才点时的黯淡无光,到现在的微微明亮,尽管也并不算是多好的兆头,但对于此时来说也算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了。
  王庭之中只有几人知道白翎不见了,白翎失踪的消息并没有散播出去,可白翎许久没有露面,纭族中那些并不太安分的人隐约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最糟糕的是,白翎失踪那天的天现异象,上古有云,显异象,必有怪,加之纭水城封了城,毗邻的那些部落派出了不少的人进入纭水城打探消息。
  如今纭水城是众目所在,稍有行差错步恐怕就是大难。
  这于白拈而言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找是必须找,就是把纭水城翻遍了也得找,不过现在,我们该注意的是毗邻的外族部落。”兮悎长老叹了口气,若是让外族部落发现了不该发现的,那得不偿失,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异族人清出城里。
  其实说出这样的话,是兮悎长老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
  尽管对白翎如今所在位置的占卜一无所获,但兮悎长老还占卜了一挂,这一挂是白翎未来的运势,这种挂,兮悎长老并不怎么占卜,因为大多占了也是无果,可刚刚白翎的这一只有果不算,还是一只极好的挂。
  乘风破浪,隐隐有借势之兆。
  具体乘谁的风借谁的势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白拈沉吟了好半晌,兮悎的话并没有宽慰他,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王庭之中为了找到白翎,已经把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但都一无所获,心头最乱大的莫过于白拈大人了。
  白拈看向窗外,眉心微蹙,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说:“罢了,先这样,之后白翎的事你们都先别管了。”
  他手指在轮椅上轻磕,没一会停住,眼眸宛若披上了一层霜,“我一个人来。”
  几个字杀意磅礴,令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都怔住了。
  于此同时,远处的宫殿之上,漆黑的夜里,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影子在殿檐处轻点,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城中加紧巡逻的侍卫,随即消失在了一处。
  沐着夜的印轻巧的落在了地上,不带动一点声响,他手里拎着才从河里打到的鱼,足足有二十多条,用鲜嫩的草梗串在了一起,进屋后这些鱼都被他拿到水缸面前,栓在了缸边。
  二十多条的鱼都是活鱼,栓在缸边入水过就跳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潜在水底的小鲛人从水底一跃而起,一双蹼爪抓住比自个还重的五六条鱼后急速潜回水底进食。
  如此反复三次后,缸边的鱼只剩下了最后几条,待最后一次小鲛人浮上水面,剩下的几条鱼被印勾在了手里,印蹲在缸边,一双漆黑的眼眸和剔透的红眼珠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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