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漫长到每一秒时间好像都被无限拉长,长到几乎没有边际。
  仗开始打了吗?谁胜谁负?
  千尧试图通过外面的声音判断,然而朔都始终安静。
  还没有开始吗?还是已经开始了?只是还没有打到朔都?
  千尧从没有像这一刻痛恨过古代落后的生产力,没有现代的科技加持,想要知道什么消息简直是难如登天。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无法实施。
  在和小麦子在家缩了一个月后千尧终于被迫出了一次门。
  然后就见朔都还没有乱,街上依旧有人来往,只是较之前冷清了些许。
  千尧看不出开始打仗了没有,只是匆匆按照单子买自己的东西。
  然而买好后途径茶馆还是没忍住进去坐了坐,毕竟这儿也算是古代的消息中心,北朔和南鄢肯定是最近的话题中心。
  千尧赶忙要了壶茶,开始打听最近两国交战的消息。
  果不其然,南鄢对于这次进攻早有预谋。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北朔和西疆之间隔了个草原,为了防止西疆和北朔联合,这些年岐岸一直暗中帮助草原各部之首的卡叶部一点点蚕食吞并草原各部的势力。
  如今草原已以之为尊,而卡叶部又效忠南鄢,所以直接从中间切断了两国联合的可能性。
  这些年来南鄢一边养精蓄锐不断屯粮,一边励精图治,大力练兵。
  北朔也早发现了南鄢的意图,一直时刻关注着南鄢的动向。
  两国皆有摩拳擦掌的意思,只是谁也没有率先迈出那一步。
  直到一月前南鄢突然发难,派出名将乌朋有和黎述兵分两地,夹击北朔,因为消息封锁得极好,所以等北朔收到消息开始征兵调兵已经来不及,初战便大败,直接挫伤了锐气,只能撤退,直接丢了东州。
  南鄢首战告捷,自然不肯就此收手,于是继续调兵,直指北朔中心之地。
  北朔此时还剩三支主力,但并不在朔都,所以此时朔都空虚,只能下令迅速抽调兵马回朔都。
  然而这已被南鄢的大将预判,乌朋有当机立断,直接抽调精锐,只选取五分之一的士兵骑马迅速北上,在他们之前到达北朔的缓冲区。
  相继攻破边城,秦城等六地,致使北朔直接失去了战略缓冲,使得核心区域完全暴露在南鄢面前。
  而南鄢的大部队紧随其后,一路北上,径直来到了北朔的最后一道屏障,溟关。
  溟关背靠溟山,地势狭窄,城高粮深,易守难攻,这里既然是北朔起家之地,也是祖先坟茔所在,且是守护朔都的最后一道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北朔瞬间慌乱,立刻抽调重兵增援,且连败多日,北朔也明白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来到了存亡之际,因此士气反而触底反弹,所有守城士兵皆抱必死之心,誓与溟关共存亡,因此可想而知最后一战有多难。
  千尧听到这儿只觉得一颗心紧跟着提起,他既担心一旦溟关失守,南鄢的军队会一路北上,直指朔都,但同时也好奇岐岸会如何破局,于是立刻侧耳仔细倾听,然后就听茶馆正在讨论的人一道怒音,“听说那南鄢的狗皇帝竟然御驾亲征,亲自坐镇攻打溟关。”
  “他还真是好大的胆气。”
  “真当我北朔男儿都死绝了不成。”
  “那可是溟关,我北朔立国数百年,还没有一人能过我溟山,破我溟关。”
  “就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明日就能传回那狗皇帝身死的消息。”
  “……”
  千尧听到这儿猛地站起身来便想走,但还没走几步便想起自己还没结账,于是又转身放下茶钱,这才匆匆离去。
  岐岸御驾亲征了?
  千尧对于他会打仗并不意外,毕竟曾经在南鄢时千尧曾无数次看见过他身上的那些陈伤,也知道他十几岁时便凭借着军功被先帝所看重。
  但那都是曾经,他现在可是君王,且没有子嗣,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后果简直不可估量,他怎么敢这么乱来?不是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他怎么还偏偏往墙边站?
  简直是疯子。
  千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也明白他就算气死都无济于事。
  毕竟岐岸和他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现在还在前线,自己又不可能去把他拽回去,因此只能逼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但明知不该再去打听,好好躲在家保命最要紧,但千尧最终还是再次忍不住走了出去。
  如今朔都还算安全,因此依旧有百姓聚集,而现在两国交战无疑是最热门的话题,因此千尧根本不用刻意打听便能听到有关战场上的消息。
  溟关果然还没破。
  岐岸依旧亲自坐镇,一面保证自己军队的粮食安全,一面隔绝西疆救援,甚至派兵拦截了河道,切断了北朔的粮草供给。
  然而这些对北朔目前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毕竟溟关身为北朔的要塞重地,常年派驻精兵把守,且粮草丰厚,所以只要肯死守,绝对没有问题。
  与之相反该担心的反而是岐岸,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粮食供给,岐岸这次带兵多,粮草消耗自然也大,真不一定能耗过北朔。
  果不其然,岐岸一连数日都未攻下溟关,而他的队伍中已有粮草不足之迹。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唯余庆幸,连街上的人都多了些许,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千尧并没有多问,听到这儿便带着自己刚买好的东西匆匆离开,从那之后在没有出去。
  直到数日后千尧和小麦子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哭喊喧闹声,两人立刻起床跑到院中,然后就见外面火光冲天。
  “城破了?”千尧不明所以地和小麦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了地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恐惧。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立刻按照从前预演的无数遍那样熄灭了手中的烛火,然后回到屋内抱好自己的衣服便向地窖跑去。
  千尧先让小麦子在腰上系上绳子把他迅速放了下去,然后自己沿着地窖墙壁上他们这些日子挖出来的土坑爬了下去。
  爬下去之前千尧还强撑着把用来掩盖地窖入口的柴火堆移了过来,将地窖盖好,这才继续向下爬去。
  即使到了地窖他们也没敢点火,而是摩挲着靠在了一起,然后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匕首。
  “哥哥。”小麦子似乎有些害怕,极小声极小声地叫他。
  千尧的害怕不比他少,但还是强撑着把他抱得更紧,然后努力安慰道:“没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哥哥陪着你。”
  “嗯。”小麦子说着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地窖挖得很深,所以这里面很暗,因此千尧根本分不清现在到底是黑暗还是白天,也不敢点火,只能和小麦子抱在一起互相小声说话鼓励。
  饿了就摸出一点干粮吃,吃的很多,但水并不多,因此他们两人都喝得很节省。
  面前的黑暗如有实质,像是永远不会过去。
  千尧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是何情形,难道岐岸真的已经破了溟关,攻入了北朔?
  千尧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只是逼着自己安安静静地继续呆下去。
  呆到最后千尧觉得如果不是小麦子,他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是什么情形?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他们还能再撑几天?
  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面前这像是永无尽头的黑暗。
  有几次千尧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割下去吧,反正迟早都是会死的,不如早点结束这一切。
  然而好几次匕首都已经碰到了手腕,却又被小麦子的声音拉回了理智。
  “哥哥,我害怕。”
  “不怕。”千尧闻言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放下手中的匕首抱住了他,“哥哥在这里。”
  “哥哥,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我们一定能出去。”
  -
  他们最后还是出去了,在地窖里的最后一瓶水耗尽后的第二天。
  千尧明白他们再不出去找水喝还是会死在这里,因此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和小麦子爬出了地窖。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晒太阳的缘故,千尧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软的,用了很久才爬出去。
  外面一片安静,因此千尧根本判断不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但他已经顾不上,爬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水井旁打出来了一桶水,然后直接把头埋进去喝了起来。
  小麦子和他差不多,两人喝了个饱,这才终于活了过来,一起瘫坐在井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太久没有见阳光,所以刚才两人在地窖口缓了很久才出来,但眼睛还是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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